晨光像個不講理的債主,硬生生從違建閣樓的破窗簾縫裡鑽進來,照得榻榻米上金太郎昨晚偷藏的雞骨頭閃着詭異的光。
樓下廚房裡,鍋鏟和鐵鍋的交響樂已經開場,伴随着美咲姐一如既往的“溫柔”咆哮:“健太!飯好了,去把那個懶豬建人喊下來!再讓他睡下去,我直接拿菜刀給他剃頭!”
健太坐在矮桌前,機械式地往嘴裡塞着米飯,眼神比市立三中門口那台壞掉的自動販賣機還冷漠。
他手裡的筷子精準夾起碗裡唯一一塊還沒被金太郎舔過的鹹魚幹,動作快得像在練習投球前的熱身。
聽到美咲的命令,他頭也沒擡,低聲回了句:“嗯。”然後慢吞吞起身,校服袖口露出的繃帶在晨光裡晃了晃,提醒着所有人他昨晚棒球社的夜訓又把自己折騰成了半個木乃伊。
美咲站在廚房,圍裙上沾滿了魚鱗和醬油漬,手裡的菜刀剁大蔥的架勢堪比居酒屋常客“獨眼龍三郎”砍價時的氣勢。
她瞥了眼健太慢悠悠的背影,冷哼一聲:“動作快點!那臭小子要是再賴床,我直接把他的排球鞋扔金太郎當玩具!”
健太沒吭聲,拖着腳步上了閣樓。推開那扇歪歪扭扭的木門,果然,建人睡得像被台風掃過的垃圾場——被子裹成一團,枕頭掉在榻榻米上,旁邊還有本翻開的《周刊少年Jump》,封面上是火影忍者的鳴人被建人睡姿壓得皺巴巴。
建人的睡相更是慘不忍睹,T恤掀到胸口,露出昨晚被早川茜特訓虐出的青紫淤痕,嘴角還挂着一絲可疑的口水。
“哥,起來。”健太站在門口,聲音平得像在報天氣預報。
建人哼唧了一聲,翻了個身,胳膊甩到榻榻米上,差點把昨晚偷喝的半罐烏龍茶打翻。他睡眼朦胧地眯開一條縫,嘟囔道:“健太,今天好不容易休息一天……放過我吧,求你了……我昨天被茜姐虐得骨頭都散架了……”
健太面無表情地走過去,蹲下身,精準地捏住建人的鼻子。建人憋了兩秒,猛地一蹬腿,差點把被子踢到天花闆上:“幹嘛!謀殺親哥啊!”
“再不起來,美咲姐就來了。”健太站起身,語氣裡沒有一絲波瀾,但那雙眼睛分明在說“别逼我動手”。他轉身往外走,順手撿起地上的《Jump》,随口補了句:“你這期還沒看完,鳴人剛學會新忍術。”
建人揉着鼻子,掙紮着從榻榻米上爬起來,頭發亂得像被金太郎啃過。他抓過一件皺巴巴的T恤,套在身上,嘴裡嘟囔着:“美咲姐是戰國女将轉世,健太你就是冷血投球機器……”
他拖着步子走進狹窄的洗手間,擠了半管牙膏,刷牙的動作像在跟牙刷打架,泡沫飛得滿臉都是。洗臉更是敷衍,用冷水随便抹了兩把,臉上還挂着沒擦幹淨的牙膏沫。
吊兒郎當地下樓,建人一屁股坐在矮桌前,盯着桌上美咲姐的“晨間特供”——一碗味噌湯裡漂着幾片蔫了吧唧的紫菜,旁邊是半塊烤得焦黑的秋刀魚,魚眼珠子仿佛在控訴這家人的生存難度。
他歎了口氣,筷子戳了戳魚頭:“這魚的表情比我昨天接發球摔倒時還絕望……”
美咲從廚房探出頭,手裡拎着把鍋鏟,眼神像要吃人:“荒巻建人!你那死魚眼是幾個意思?嫌我做的飯不行?信不信我把你塞進烤箱跟秋刀魚一起烤了!”
“姐,我錯了!我這不是還沒睡醒嘛!”建人趕緊舉手投降,順手抓起一個飯團,塞進嘴裡,含糊不清地說,“你這飯團絕了,裡面是不是又藏了你從居酒屋偷省的鱿魚絲?”
美咲冷哼一聲,轉身繼續剁菜,嘴裡卻忍不住嘀咕:“臭小子,嘴甜也沒用,今晚居酒屋加班,别想偷懶!”她馬尾一甩,氣勢像在揮軍刀,廚房裡的鐵鍋被她敲得叮當作響。
健太默默吃着飯,眼神偶爾掃過建人,像是想說什麼又懶得開口。就在這時,美咲又扔出一句:“健太,吃完去把鐵平叔從車裡拖出來!那老酒鬼昨晚又在麻将館喝到半夜,現在估計還在後座抱着醬油瓶睡覺!”
健太筷子一頓,擡頭看了眼美咲,點了點頭,起身往外走。建人咬着飯團,幸災樂禍地喊:“健太,悠着點,别把叔的假牙拽下來,上次他嚷嚷了一星期!”
健太沒理他,推開居酒屋的門,走向院子裡那輛破得像昭和遺物的面包車。車窗半開,鐵平叔果然癱在後座,鼾聲震天,胡子茬上還挂着辣椒油和麻将桌上蹭的煙灰。他懷裡抱着個空啤酒罐,嘴裡嘀咕着:“夜叉羅……老子當年一拳KO三個……”
“叔,起來吃飯。”健太敲了敲車門,聲音冷得像冬天的北海風。
鐵平哼唧了一聲,翻了個身,啤酒罐掉到車底,差點砸中他的腳。他迷迷糊糊睜開眼,看到健太那張撲克臉,吓得一激靈:“小、小子!你幹嘛!想吓死你叔啊!”
“美咲姐讓你吃飯。”健太言簡意赅,轉身就走,留鐵平在車裡罵罵咧咧地爬起來,嘴裡還嚷着:“真是要人命……老子當年在暴走族的時候,誰敢這麼喊我!”
幾分鐘後,鐵平頂着一頭亂發走進屋,身上還帶着車裡的汽油味和啤酒味。他一屁股坐在矮桌前,抓起一碗味噌湯,咕咚咕咚灌下去,燙得直吸氣:“美咲!你這湯是拿岩漿煮的吧!”
“少廢話!湯裡加了昨天剩的魚骨高湯,浪費一口我跟你沒完!”美咲從廚房扔來一記眼刀,手裡的菜刀還在滴水。
建人嚼着飯團,偷瞄鐵平:“叔,你昨晚又輸了吧?美咲姐的賬本上又多了幾頁赤字?上次的你都沒還完。”
鐵平差點被湯嗆到,瞪了建人一眼:“臭小子!老子那是戰略性撤退!再說了,麻将桌上輸點錢算啥,叔當年在夜叉羅的時候,一晚上能赢一輛摩托!”
“得了吧,叔,你那摩托現在還在院子裡生鏽,連金太郎都不屑啃。”建人翻了個白眼,筷子戳了戳碗裡的紫菜碎,“再說,你昨晚輸的錢夠買半打鲭魚了,居酒屋的冰箱都快空了。”
美咲聞言,菜刀剁得更響了:“荒巻建人!你再提冰箱的事,今晚就讓你睡在鲭魚箱裡!還有你,鐵平叔!下次再喝醉睡車裡,我直接把車賣了換醬油錢!”
鐵平縮了縮脖子,趕緊埋頭喝湯,嘴裡嘀咕:“這丫頭,脾氣比我當年還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