町屋的黃昏被章魚燒的焦香浸透,美咲正用纏着創可貼的手剁鲭魚,金太郎突然叼着個燙金信封沖進廚房。那信封太幹淨了,襯得她沾滿魚鱗的圍裙愈發斑駁。
“聖和女子學院同窗會”幾個字在油漬燈泡下泛着冷光,請柬邊緣的百合花紋和她高中校徽一模一樣。
建人湊過來時,鼻尖沾着特訓後的護膝棉絮:“哇!姐你要去演《三十歲女子圖鑒》啊?”
“閉嘴切洋蔥!”美咲的菜刀剁進砧闆,二十年未聞的香水味從請柬飄出——當年绫乃總噴這款香奈兒五号,在更衣室譏笑她「便利店女兒連止汗劑都買不起」。
(2001年4月,聖和女子學院中庭)
十七歲的美咲攥着年級第一的考卷躲在櫻花樹下,绫乃的高跟鞋碾過她磨白的樂福鞋。“聽說你爸是暴走族?”少女們的嗤笑驚落花瓣,“怪不得窮得連絲襪都抽絲呢~”
她的午餐飯團被踢進池塘,金槍魚餡料在水面暈開血色。
美咲撿起濕透的《國富論》——圖書館罰金又要多交500円。最痛的記憶是畢業式那天,早稻田錄取書被塞進垃圾桶時,绫乃的鑽戒在無名指閃光:“底層雜魚就該在陰溝裡爛掉。”
那一刻,美咲的掌心被指甲刺破,血珠滴在獎學金通知單上。她的喉嚨像吞下熱煤,不能哭,也不能咬牙。
那夜她把撕碎的早稻田推薦信撒向大阪灣,混着鐵平叔的啤酒罐與建人的哭鬧聲。
鐵平叔的私房錢藏在出租車備胎裡——用《花花公子》雜志裹着的五十萬円。他沖進奢侈品店時像搶劫犯:“要最閃的!能亮瞎那群闊太太的!”
當美咲抖開豹紋深V露背裙時,夜叉丸的毛炸成海膽:“這是牛郎店制服吧?!”
“老子挑了三個鐘頭!”鐵平梗着脖子,“導購說這是平成末最潮款!”
建人的禮物藏在《量子力學攔網指南》裡——熒光粉的絲巾印着「夜叉羅二代目」,吊牌上還有早乙女露娜的唇印。
“店員說買絲巾送寫真!”他耳尖通紅,“才、才不是特意買的...”
最緻命的是健太的鞋盒。當美咲掀開印着Jimmy Choo的包裝,高跟鞋的碎鑽差點閃瞎鐵平。
“擊球獎金。”健太轉着棒球回避視線,“反正用不上。”
金太郎叼來被咬爛的賬本,最新頁寫着:
「7/17健太獎金 - 198,000円」
「7/18 建人賣寫真 - 15,300円」
「7/19 鐵平私房錢 - 50,000円(從狗窩收繳)」
美咲站在梳妝鏡前,抹去眼角的魚尾紋,仿佛能聽見某個遙遠平行時空中,十七歲的自己正嚷着“你等着,老娘總有一天…”
同學會當天。
鐵平擦着珍藏的ZⅡ摩托車現身,後座捆着“夜叉羅居酒屋”燈牌。
“上車!”他扔來安全帽,“讓那群八婆見識下真正的VIP座駕!”
引擎轟鳴中,建人把早乙女露娜的應援棒插在車頭:“姐!用這個閃瞎她們!”
健太調整後視鏡角度:“左轉避開車流,預計早到15分鐘。”
後視鏡裡的美咲勾起嘴角。她終于讀懂鐵平禮物裡的密碼——豹紋是暴走族的戰旗,高跟鞋是庶民的兇器,而所謂“名牌”,不過是把傷痕繡成勳章的手藝。
六本木麗思卡爾頓的吊燈将水晶杯折射成無數把匕首,美咲踩着Jimmy Choo踏入宴會廳時,十七歲的荒巻美咲正在她血管裡尖叫。
绫乃的鑽石耳環晃過視線,像極了當年被她丢進垃圾桶的早稻田錄取書碎片。
“哎呀,這是誰家的女招待走錯場子了?”昔日的班長由紀子掩嘴輕笑,指尖蔻丹紅得像凝固的血。
美咲的改裝小黑裙在香槟色禮裙中殺出荊棘,腰間的熒光絲巾腰帶泛起夜叉羅的暴走魂。她晃了晃手機,屏保上建人正對鏡頭比着下流手勢:“抱歉啊,家裡兩個笨蛋離不開人。”
此刻三十一歲的绫乃正展示Cartier獵豹手镯:“我先生上個月剛收購銀座兩家米其林...”
“真巧,”美咲抿了口波本威士忌,“我家笨蛋弟弟昨天剛打爆米其林主廚兒子的快速球。”她點開視頻——健太的指叉球将對方三振出局,松本教練的怒吼響徹宴會廳:“看見沒!這才是真正的和牛級投球!”
當女強人雅美炫耀新加坡分公司上市時,美咲的Line突然炸響。建人發來二十連拍——他穿着草莓圍裙被早川茜追打,金太郎叼着鐵平的内褲滿場跑。
高跟鞋突然被人踩住。由紀子“不小心”潑出的紅酒在小黑裙上暈開,像極了那年被倒上墨水的校服。
“哎呀真抱歉~”由紀子的笑容淬着毒,“這種布料洗不幹淨吧?要不要我賠你清潔費?”
美咲扯下絲巾擦拭酒漬,露出腰側紋身般的縫補痕迹——那是用建人破球衣裁的補丁,針腳歪扭地繡着“夜叉羅總帥”。
“不必了,”她把染紅的絲巾塞進由紀子領口,“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