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着阿魚的手,眼中有一絲迫切:“從前我與陛下如何,你通通告訴我,要一字不落,越細越好。”
阿魚有些奇怪她的反應,卻還是繪聲繪色地從頭講了一遍,把他們相識相知的過程都告訴了蘇秋水。
她與他的相遇,倒與白娘子遇見許仙有幾分相似。
不同的是,蘇秋水比白娘子落魄許多。
去歲六月初七,蘇明珠非要拉着蘇秋水去遊船,遊船結束後,突然天降大雨。
船上隻有一把傘,蘇明珠自小千嬌百寵長大,自然要獨占這把傘。
望着她撐傘離去的背影,蘇秋水和阿魚各摘了一片荷葉擋在頭頂,沒走幾步,荷葉也頂不住雨勢大,兩人都淋成了落湯雞。
阿魚側目看她,才發現她滿臉是水,不知是雨,還是流的淚。
走着走着,她就撞到了前面迎面走來的人。
上官澄一身柔藍色圓領長袍,一臉和煦地笑,手中的傘也遮住了蘇秋水頭上的雨。
“小姐可是沒帶傘?”
他的聲音溫柔,聽聞有人知曉她的苦楚,蘇秋水哽咽地哭出聲音。
上官澄見她落淚,鎮定自若地從袖中掏出了一方繡帕給她擦淚,仿佛是早就備好的。
阿魚替她接過,細心為她擦淚。
蘇秋水自覺在外人面前失态,奪過帕子一通亂擦臉上的淚:“多謝公子,我的家人在前面不遠,就此别過,方才的失态,請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見她帶着阿魚就要與他擦肩而過,上官澄捏緊了油紙傘的傘柄,嗤笑出聲:“小姐的妹妹怕是已經走遠了,不如随我去前面的雲秀樓喝杯熱茶?”
他說的的确是實話,蘇明珠哪裡會管她的死活,早就帶着丫鬟家丁離開了。
忽然刮起了一陣風,雨點也随之變大了,蘇秋水吸了吸鼻子,沒再拒絕。
上官澄領了她去雲秀樓的廂房,兩人透過雕花木窗賞雨,雨聲淅淅瀝瀝,熱茶暖人心神。
阿魚在門外,聽兩人相談甚歡,也是後來她才知道,這位萍水相逢的公子竟然是當今聖上的弟弟,上官澄殿下。
她把這個消息告訴蘇秋水的時候,蘇秋水臉上并無情緒波動,接下來幾日卻都回絕了上官澄的約見。
她怎麼可能不怨,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間又怎麼會覺得開心?
可她在家中的處境并不樂觀,父親懦弱,繼母刻薄,弟妹不敬,下人更是不把她放在眼裡。
初雪的時候,蘇秋水終于又去雲秀樓見了上官澄。
他滿懷欣喜地推開廂房的門,美人迎風而站的身影映入眼簾,伸手接住窗外飄落的小雪花,又看着它在溫暖的掌心融化。
“阿淺,你終于肯見我了?”
耳邊聽見上官澄的說話聲,她轉過身來,對他露出一個久違的微笑:“臣女不曾躲過殿下,隻是我與殿下到底是不一樣的人,我們見面,有損殿下的清譽。”
她垂下眼,默默為他斟茶,長長的睫羽掩蓋住了眼底的情緒,可上官澄還是聽出了她話語的陰陽怪氣。
她果然是生氣了。
上官澄把倒好的茶端到她面前,态度誠懇道:“阿淺,隐瞞身份是我不對,我也想找合适的時機跟你坦白,可又害怕你就此和我絕交,再也不理我……”
蘇秋水忽地笑出聲:“殿下該不會以為是因為我生氣才不見面的吧?”
上官澄眼皮跳了跳:“難道不是嗎?”
蘇秋水又換了一副神情,帶着一絲暗暗的憂傷:“母親管我管得嚴,近日都不許我出門,我好不容易躲過家丁,爬牆頭出來的。”
上官澄對她說的話半信半疑,目光落在她的月白色披風上。
隻有站在一側的阿魚知道,她對上官澄說了假話,那幾日回絕都是蘇秋水親口吩咐她去的。
她是想借他的高枝,擺脫蘇家人,這才說了謊言。
上官澄見她面色無常地喝着茶,确認她并未生氣,心中的一塊大石頭才落了地。
事情真正發生轉機是十二月的入宮選秀。
林雲直接帶人沖進蘇秋水的閨房,直言告訴她已經把她的名字報上去了。
她被兩個丫鬟押住,死活不肯松口答應。
林雲鉗制住她的下巴,迫她擡起頭來,皮笑肉不笑道:“好阿淺,這是知會你一聲,可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見,你不願意也得去。”
說着,她的視線移到了瑟瑟發抖的阿魚身上:“否則,你忠心的小婢女就要見不到明天的日光了。”
阿魚和她一起長大,情同姐妹,林雲拿阿魚威脅她,她終于還是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