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這位光彩照人的“聞經理”轉身繼續和她身旁的同事說着話。
池安新收手,看似若無其事地垂下那隻和聞月握過的手,手指卻不斷撚動,有一種從骨頭縫裡溢出的癢意讓她不停地握緊拳頭又松開。
所有人落座,開始商讨合作内容,池安新卻幾次三番地開小差,注意力總是不自覺地飄到聞月的臉上。
聞月說話時的神态,聞月時不時捋一下耳邊碎發的動作,這一切似乎都讓她有些着迷。
從前聞月也是這樣,在所有人面前說話永遠落落大方,她的聲音很甜,和人發生分歧時,語氣照樣是溫柔的,她永遠這麼讨人喜歡。
聞月很好,每一個人都能享受到她的好。
池安新那時以為自己讨厭這樣的聞月,讨厭總是有無數新想法、做什麼事情都能成功的聞月,直到後來她才明白,她隻是嫉妒。
嫉妒這樣的聞月為什麼所有人都能接觸到,而她始終隻能站在一旁暗自窺探。
池安新明白得太晚了,等她想明白時,聞月早已離開,留下的隻有當年一張拍得糟糕的合照。
“可以,那我們先這麼敲定下來,細節方面的内容後續還能再商量。”
聞月拍了下手掌,似乎很高興大家這麼快就能達成共識。
“池總監有什麼想法嗎?看你一直都沒說話诶。”
池安新身旁的女同事忽然胳膊輕輕撞了撞始終沉默的女人,也沒什麼别的意思,她清楚池安新對待工作向來完美主義,隻是擔心剛升總監的池安新面對這種大合作,有想法又不好意思開口,就遞個話頭過去。
池安新身體不适一直在冒冷汗,強忍着頭疼,站起身正要表示沒什麼别的意見,眼前驟然一黑,她兩腿一軟倒了下去。
“安新!”
熟悉的驚呼聲響起,被飛快推開的椅子在地面上劃出一道刺耳的聲音。
池安新呼出的氣息滾燙,她的眼睛也在發燙,暈過去前看到的最後一幕是聞月跑過來時揚起的金黃色卷發和驚慌的神色。
而她該死的竟然在想,聞月染的這個發色真漂亮。
像童話故事裡的公主一樣。
……
等池安新再次醒過來時看見的便是醫院的天花闆。
她後知後覺地覺得丢臉起來,和聞月分開三年,再次見到的第一面她卻這麼狼狽。
如果是從前,她大概會覺得很生氣,還會覺得聞月最後朝她跑過來時那着急的樣子很虛僞。
但現在,池安新隻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就算她在聞月臨走前說了那麼過分的話,聞月依舊沒有記恨她。
聞月一直是這樣,關心着身邊所有人,就連她這種過去幾乎從來沒給過好臉色的人也會關心一下。
“你醒了?”
驚喜的聲音響起,池安新轉頭看過去。
聞月手上正提着果籃,她穿着一套灰色休閑裝,似乎隻是随便收拾了一下,頭頂還有一撮頭發胡亂翹着。
“太吓人了,你高燒到快四十度了,當時整個會議廳的人都要吓死了。”
果籃被放到床頭,聞月自然地坐在床邊低頭和病床上的人說話。
“當時你助理看到你在擔架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淚的,還以為你出大事了呢。”
池安新沒有回答,她看向聞月的臉,發現對方眼下有濃重的黑眼圈,那雙大眼睛裡也布滿了紅血絲。
“你沒休息好嗎?”
池安新忽然開口問。
她們沒有再假裝好像不認識彼此,但也沒有那麼熟稔。
正如聞月一字一句借别人的反應表達她對于池安新的擔心。
正如池安新語氣生硬、好似責備般說出的問題。
但聞月奇異般地聽明白了池安新這句話背後的關心,她的神情變得柔和而悲傷起來,斟酌着試探:“是有一點,因為在想你的病因。”。
“我的病因?”
池安新莫名其妙地反問,她不就是換季沒注意發了個燒嗎?
聞月卻猛地站起了身,她走向病房一側放熱水的桌子,拿一次性紙杯倒了點水,水流聲潺潺,片刻後,她才背對池安新開口。
“是因為我嗎?”
“因為你讨厭我,不想看見我。”
因為不想和我一起合作這個項目。
所以你那天暈倒了,之後就能借口退出這個項目了。
你是故意把自己弄生病的嗎?
這些話聞月沒有膽量問出口,這太過咄咄逼人,更像在無理取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