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基地顔面何在?
轉眼間壯漢已經舉劍劈來,鐘玄度抛開思緒,擡起小刀格擋,随後變刺為削,欺身上前,小刀直逼對手咽喉。
眼見小刀即将劃破壯漢的頸動脈,鐘玄度陡然調轉刀頭,“當啷”一聲脆響,小刀撞擊在了盔甲上,手臂傳來一陣麻木的鈍痛。
壯漢抓住了少年的破綻,盾牌攔腰橫掃而去。
鐘玄度躲閃不及,腰部重重挨了一下,飙出了滿口血箭,連退數步才趔趄站穩。
壯漢趁勢削出擊劍,落到對手的腿上和手臂上,意圖讓對手喪失行動能力。
這幾次攻擊得手得比他想象中的容易,少年幾乎沒有任何反抗,轉眼間身上就裂開了幾道駭人的豁口。
眼見少年即将顫巍巍地摔倒在地,壯漢把厚重的盾牌兜頭砸向他的腦袋,試圖予以緻命一擊,卻不料少年猛地蹿到了自己背後,尖銳的小刀削斷了他的腳筋,壯漢沒有站穩,用盾牌作為支點單膝跪在了地上。
壯漢心裡驟然收緊,絕望的念頭攫住了他的呼吸——
他是中樞基地地下城的□□,借着一場場拳賽得來的打賞,養家糊口了許多年歲。
可是他的孩子病了,需要手術費,他拿不出來。
當他焦頭爛額籌錢時,高高在上的議員俯身握住了他的手,說你願不願意為我一戰,如果你赢了,我可以給你十倍的報酬。
他感激涕零,心想議員真是他生命裡的貴人啊,便果斷一口應下。
可是現在他的腳筋斷了,他不得不和這個職業劃上句号,可是家裡兩個嗷嗷待哺的小孩都還等着他……
我不能輸,他的腦子裡隻有一句話,我不能輸。
戰鬥到了白熱化的地步,民衆的叫嚣聲愈演愈烈。
高台上的兩人都臉色五光十色,各懷鬼胎地注視着台下的場面。
鐘玄度乘勝追擊,眼看小刀即将刺向對手頭頸的要害之處,他猛地收了力,小刀劃開了皮膚和皮下組織,沒有深入血管。
壯漢陡然舉劍回刺,“撲哧”一聲刺穿了少年的腹部右下側的位置。
緊接着盾牌兜頭砸來,鐘玄度舉起手臂格擋,可惜力量懸殊,這一擋用處甚微,他感覺自己像被千鈞鐵錘擊中一般,肋骨和五髒六腑擠壓破裂。
盛年仍然操控着許昀熹的軀體,忽然發現宿主臉頰濕潤,眼角流下了一行熱淚。
宿主的心弦聽起來很難過。
為什麼看到那個少年受傷,宿主會這麼傷心?明明受傷的又不是宿主,宿主在難過什麼?盛年感到費解。
【他糟蹋了你最喜歡的小豬發夾,處處擠兌你刁難你,他現在被打,你應該很高興才對啊,你為什麼流淚呢?你不是恨他嗎?】
“我不恨他了……我不恨他了……”
許昀熹尾音稍着哭腔:“盛年,放我上去,我要宰了那些烏龜王八蛋。第一場比賽的參賽者,本來是我才對。”
【……】盛年沒有一口嚴詞拒絕,也沒有放開身體控制權。
鐘玄度被厚重的盾牌擊中,握着小刀的手撐着地堪堪刹住了步伐,轉眼間壯漢已經咆哮着跑了過來,将利劍向他的咽喉削來。
孟安焦灼地注視着台下的場面,遲疑着沒有終止這場勝負分明的比賽。
他心裡活動很豐富——
如果少年真的是喪屍母株,為什麼不暴起咬人?
如果他真的是人類,那麼他的死對基地來說是個不小的損失。
手臂使不上力來,鐘玄度咬牙舉起麻木的手臂勉強擋住這一劍,而精緻的小刀不堪重負斷成了兩截,他的胸口也被利劍劃開了花。
頭頂的盾牌正轟然落下,鐘玄度似乎看見自己頭骨碎裂,腦漿四濺的景象。
可是銅盾在他頭頂一寸的地方顫巍巍地停住了。
“我大兒子……也和你差不多大,還在上學呢……”
鐘玄度一愣,聽到男人在自顧自地嘟囔着。
緊随其後,盾牌不輕不重地落在了他的下颌骨上,鐘玄度感覺腦子一震猛烈的震蕩,頹然倒在了地上。
視野逐漸模糊,鐘玄度餘光看見高台之上——
一人咧着一口黃牙哈哈大笑,另一人則捂着心口呼出一口氣。
我的任務結束了,鐘玄度安心地想。
耳膜“嗡”地充滿了血,耳畔嘈雜的叫嚣聲已經聽不見了。
他恍惚間記得自己被擡走,世界天旋地轉,意識逐漸模糊……
“啪!啪!啪!”
聯盟議員滿意地鼓了三下掌,而孟安的臉色一片慘綠蠟黃。
他那鐵石心腸裂開了一條縫,名為愧疚的小草從縫隙裡鑽了出來,探頭探腦地試探着他的良心。
少年為了基地成了這副模樣,他如果還冥頑不靈地懷疑鐘玄度是喪屍母株感染者,那麼他還有良心嗎?
而且……
如果他提前叫停比賽,提前宣布勝負,鐘玄度是不是就不會傷成這樣?
他想起自己送到中央那邊當“質子”的寶貝兒子,心裡就一陣絞痛——
如果是他的兒子,他願意讓兒子參與這種無意義的戰鬥嗎?他願意兒子滿身滿臉都是血嗎?
那必定捧在手心裡怕掉了,含在嘴裡怕化了,哪裡舍得呀!
可是轉念一想,他的兒子現在也仍然寄人籬下,在黃金窩裡充當着中央約束他的棋子,更是渾身爬了一萬隻螞蟻一般不自在。
在群衆憤恨滔天的叫嚣聲中,聯盟議員吹了一聲喜悅的口哨,派出了第三個參賽者。
這是一個鐵鎖锒铛的女性,她嘴上套着鐵質的牢籠,四肢都束縛着鐵環,像是一頭被關押許久的兇獸,一見到人,嘴裡就生理性地淌下了唾液。
可是她的舉措卻好像一隻受驚的鹿,步步後退着,滿臉無助地望着四周嘈雜的人們。
“為什麼要套上嘴環,那不是給獵犬套在嘴上防止傷人的玩意兒嗎?”
“這……這女人還是個人類嗎?”
“我看是監獄裡窮兇極惡的罪犯吧!啧啧,聯盟那些人還真不要臉,罪犯都拿來剝削幹淨!”
“忘了和你介紹,這位才是我們中樞基地的最新武器。在人類文明的幾千年進程裡,我們偉大的智人馴服了豬牛羊,今天我們發現喪屍也是可以馴化的!”
聯盟議員沖孟安驕傲地誇耀着,手勢翻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