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嘉甯第一次看到“留學申請通過”的郵件時,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是一封由校方發出的正式通知郵件,語言冷靜、措辭标準,确認她的資料審核無誤,将在一個月内進入課程學習。
郵件落款清晰地寫着那所大學的名稱,一個她曾幻想過無數次、象征自由的地方。
可她沒有歡喜。
她隻是平靜地坐在窗邊,盯着屏幕看了很久,仿佛要從那段文字中拆解出背後的每一層意圖。
自由,是沈硯給的。
所以,這并不是真正的自由。
她合上電腦,走進浴室,用冷水洗了一把臉,讓自己的表情重新變得沉靜無波。
這所學校或許真的存在,但她能進去、能學什麼、能不能離開,一切都在沈硯的控制下。
她不能指望一個由他安排的“未來”,帶她離開他。
她必須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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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課間,她走進學校圖書館最角落的一排電腦室。
這是她提前觀察過的區域,攝像頭老舊,連接網絡也最不穩定,卻是唯一能掩人耳目的地方。
她坐在電腦前,将口袋裡的紙條攤開,上面是林嶼川教她的加密郵箱登錄步驟——這是他們之間唯一未被沈硯觸及的聯絡方式。
她小心地按照指令操作,整個過程耗時近半小時。
網頁終于成功跳轉。
她盯着那個空白的寫信頁面,手指懸在鍵盤上停頓許久。
她不知道林嶼川是否還會讀這封信,更不知道他是否還願意回應她。
但她必須賭一次。
郵件隻有一句話:
我在法國的索邦大學,如果你能來,就來一次。
署名:J
她不敢多寫,不能暴露。
點擊“發送”鍵的一刻,她閉上眼,屏住了呼吸,直到頁面顯示“發送成功”。
那一刻,她才感到胸腔輕輕顫了一下,像是按耐已久的心跳終于恢複。
她站起身,将浏覽記錄清空、關掉電腦,然後回到正常生活。
仿佛什麼都沒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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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必須忍住等待時的沖動。
在接下來的一周裡,她每天規律作息、出門上課,公寓幹淨整潔、衣物疊得整整齊齊,像一隻順從的新生羔羊。
沈硯安排的“助理”每周定期上門送補給,她都禮貌地道謝、收下,不多問、不多說。
但夜晚,她坐在床頭看着日曆,指尖輕輕在“周五”那一格上按了一下又一下。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發出求助信号。
她必須假裝無事,才能等到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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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嘉甯第一次打開林嶼川的回信,是在淩晨三點。
那封郵件安靜地躺在加密郵箱中,标題沒有署名,隻是一串坐标和一個時間。
她坐在光線昏黃的書桌前,屏幕藍光映在臉上,眼底浮現出難以掩飾的複雜情緒。
她以為自己會激動、會想哭,可真正看到林嶼川的回信時,心卻靜得出奇。
他沒問她過得好不好,也沒提自己是否安好。隻是說:
“一個月後的這一天,下午三點,圖書館西側停車場。如果你來,我在。”
短短一句,卻是她這段時間以來,第一次真實地看見“自由”兩個字。
她将手機熄屏,放入抽屜最深處。深吸了一口氣,将那一刻的悸動收進心底。
從那天起,許嘉甯開始為“那一刻”做準備。
她不再每日坐在窗前發呆,也不再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拒絕與人交流。
她走進校園,進入預科課程,選了語言、曆史和電影文學三門。
預備課程上,一名來自東歐的男生主動向她搭話,說話帶着調侃和好奇。
“你總是一個人,連手機都不看,是有什麼信仰不能碰電子産品嗎?”
她輕笑,語氣溫和:“沒有,隻是習慣。”
男生咧嘴笑了笑:“你笑起來好看,像從哪部老電影裡走出來的。”
她仍舊微笑,眼底卻沒有光。
沈硯的影子始終包裹着她,隔着海洋都未曾遠離。
這些課程或許是真的,這些同學或許也是無辜的。
但她知道,她的每一個選擇、每一個朋友,甚至一通電話、一條短信,都可能被人監控着。
所以,她不與任何人親近。
她隻在心底,暗暗籌謀下一步行動——如果林嶼川能來,她就要抓住這個機會。
如果他不能……她也要自己創造另一個出口。
她知道自己沒資格再享受“普通”的生活。
她不是來交朋友的,而是來尋找縫隙,沖出牢籠的。
林嶼川的第二封信,比第一封更加謹慎。
他告訴她:“你能聯系我,說明監控暫時放松,但别輕舉妄動,我正在想辦法接你出去。”
他附了一張地圖和一個四位數的密碼,那是她曾熟記于心的“備用計劃”。
她曾問林嶼川,如果真的逃不掉,該怎麼辦?
林嶼川沉默了很久,隻留下了一句話:
“如果你真的決定不回來,就去學校公共寄物櫃12号,密碼0809,那裡有你需要的一切。”
那一刻,她明白了。林嶼川,是真的早就準備好要帶她逃走。
沈硯察覺到異常,是在第三周。
他每天都會收到保镖發來的公寓監控記錄,而這幾日的許嘉甯,笑容多了。
他盯着畫面中她在餐桌上翻書的模樣,眉間凝起淡淡的寒意。
“她最近聯系了誰?”他問。
“沒有異常。她手機還關着,電腦也沒查出特殊記錄。”
沈硯沉默片刻,道:“查她學校的公共網絡記錄。她不是那麼容易放棄的人。”
——果然。
第二天,負責遠程監控的手下就報告:
“她曾在校圖書館的公共電腦停留二十分鐘,期間使用了一個加密郵件客戶端。”
沈硯冷笑了一聲:“還是太天真。”
與此同時,許嘉甯正以無比冷靜的方式,一步步完善她的“離開計劃”。
她買了仿真的假發和帽子,從小巷買了不登記的預付卡,将備用手機藏在鞋底裡。
她去過車站,确認寄物櫃的位置和路線,在紙上默默畫下詳細逃跑動線。
她甚至練習了幾次用不同腔調說話的方式,以防被臨時識破。
她知道自己沒有第二次機會。
而這一切,她都裝進日複一日“适應生活”的僞裝中。
“你最近很安靜。”沈硯撥通視頻時,對她說。
她看着他熟悉的眉眼,笑了笑:“挺好的。這裡天氣不錯。”
他盯着她的眼神,溫柔又冷。
“你不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