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翻滾,郊區改造成賽車場的公路上還殘留着輪胎摩擦的焦灼氣味。
這條路一邊靠山一邊靠海地盤旋了數千米,旁邊有很多高端的服務性設施,專供富家子弟過來消遣。
下雨時飙車,全身都能被澆透,身體暢快之餘,轉臉就能看到憑江大河雨中的獨特景緻,雨點密密麻麻的掉到河裡濺起水花,水天一色。白茫茫一片中,豆大的雨滴打在身上,耳中充斥着風和水的喧鳴,是一種無上的體驗。
而且據說在這裡飙車非常安全,哪怕繞圈的時候沒控制好速度翻出去掉在河裡也不會死。這一點在理論上是成立的,但是沒有什麼實際證據,餘知洱隻知道前年有個公子哥飙車掉到河裡了,确實沒死,好一會兒才憋得沒了氣兒,因為這裡太偏,到這兒的關卡也多,救援隊來得太晚了。
在旁邊幾個公子哥的笑聲中,餘知洱從車上輕輕巧巧地跳下來,順手從服務人員的手上接過一瓶水喝了一口:“下次記得提醒我喝了酒,喝了酒别飙彎道,晃得頭疼死了。”
遠處有人提着香槟瓶子亂跑,有人圍着剛才的赢家裴度川高聲起哄,還有穿着超短裙的女孩三三兩兩地依靠在跑車旁邊,甜美的笑聲連綿不絕。
在簇擁下,半敞着襯衫的餘知洱拎着一杯沒喝幾口的啤酒,袖口挽着,一隻手随意地插在兜裡,正想調侃張少幾句,忽然,一隻手從身後伸過來,粗魯地捂住了他的眼睛。
“幹什麼?”他一把抓住來人的手腕。
那杯啤酒在驚吓之下被打翻了,晶亮的酒液順着他露出的大理石般的白皙胸膛上滑落下去,然後被身後那人一把抹開了。
有輕微潔癖的餘知洱痛苦地皺眉,掙紮着推開了裴度川。
裴度川醉得不輕,笑得一臉沒心沒肺,嘴裡還嘟囔着什麼聽不清的話。
“早和你說了别喝這麼多,”,餘知洱一邊抱怨着,一邊眼疾手快地将自己的襯衫從裴度川的魔爪下搶救了出來。
他朝朋友們打了個手勢,張少沒被調侃那一句,現在還是狗膽包天:“怎麼把我們的冠軍帶回去了。”
餘知洱笑着眨了下眼,說了句:“今天就先到這兒了,改天再約,”,扶着裴度川朝停車場走去。
因為他自己也喝了不少,餘知洱索性打了個電話,叫來了公司專門配給他的助理幫忙開車——非工作時間,他很清楚,但更清楚争取到這個助理位置的都是些什麼樣的年輕人:他們想往上爬,所以他也願意給他們提供向上爬的機會。
新來的助理是個穿着規規矩矩,動作上還有些束手束腳的年輕人。坐在後座,餘知洱安頓好東倒西歪的裴度川,像是順口問道:“入職多長時間了?”
“不太長,半年左右吧,”,說完這句,石未競才想起來做自我介紹,很大聲地“啊”了一聲:“餘總您好,我是石未競,石頭的石,未來的未,競争的競。”
餘知洱眯着眼睛不動聲色地打量着他,淡淡笑了笑,語氣玩笑又帶點懶洋洋的挑逗意味:“名字很不錯,希望你競争力也強點,我們兩個得一起努力,别讓隔壁的李經理把我們超過去了。”
石未競被他的話逗得耳根發紅,小聲應了聲“是。”
餘知洱聽着,時不時“嗯”一聲,眼底笑意未減。他是那種從不把陌生人逼得太緊的人,總能在舉手投足間讓别人放松下來,又始終保持着若有若無的距離感,像一隻懶洋洋但銳利的貓。
車開得平穩,夜風輕拂進來,帶着一絲酒氣的溫熱。
然而半路上,裴度川忽然鬧騰起來,又是要吐又是吵着要去上廁所。
“這倒黴玩意兒,”,餘知洱半真不假地向石未競吐槽裴度川,石未競不知道裴度川的身份,不過也能看出對方非富即貴,不敢跟着餘知洱一起吐槽裴度川,但是他拘謹地抿起嘴唇,感覺和餘知洱的關系又拉近了些。
餘知洱也不知道裴度川是喝了多少,頗有一把沒扶住裴度川就能倒栽在便池的美感,手忙腳亂地從公共廁所出來,餘知洱很驚訝地發現自己的車沒了。
他怔愣了片刻,“呦呵”地慢悠悠笑了一聲,拖着醉成爛泥的裴度川在路邊來回找了找,什麼也沒找着。
餘知洱拿出手機打石未競的電話,然而無人接聽,很快傳來了機械的女音。
淩晨兩點多,郊外的空氣又濕又冷,餘知洱站在連路燈也沒有的路邊吹着涼風,單手撐着腰,神色頗為無奈。
五分鐘後,手機鈴終于響了起來,他接通電話的同時,看到路對面一個身影跌跌撞撞地跑來——
是石未競看到未接來電後一邊小跑着一邊打了回來。
餘知洱把手機貼近耳邊,看着往這邊狂奔的石未競,笑着皺起眉頭:“就你一個人嗎?”
“對,餘總您打電話隻叫了一個助理,如果您……”
“不,我是說——”
說這句的時候石未競已經跑到了餘知洱面前,氣喘籲籲地彎下腰扶着膝蓋,他竭盡全力地想把一口氣喘勻。
“我是說,我的車呢?”
石未競傻眼了。
餘知洱覺得自己最近其實是有點諸事不利,尤其不适合晚上出門,不然怎麼會連着兩天落到這種窘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