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黃色的牆面搭配淺木色桌椅,每一處都透着克制的溫柔;落地窗旁擺着一整排綠植,陽光從葉片縫隙中灑下來,斑駁地映在淺粉色的瓷磚上,像是一塊塊融化中的軟糖。
在裝潢得幹淨柔和的“檸初”甜品店内——“哦,代班的啊,”,小春鳳在餘知洱對面的卡座坐下,軟沙發被她坐出咯吱一聲響。她從書包裡摸出一顆糖,一邊撕糖紙,一邊撇撇嘴,“沒差。我這人,誰來資助都一樣,反正是白花錢。”
這話說得不客氣,帶着試探與挑釁的刺,餘知洱卻隻是在心裡笑了一下。
——阿琛果然不會白白便宜他來做這個好人,這小丫頭可和他說的乖乖女完全不是一個畫風。
剛從國外回來沒多久的好友靳颀琛說是要給他八字還沒一撇、連受精卵都談不上的女兒祈福,所以前段時間加入了一個叫做“紅星基金”的公益組織,申請了一對一幫扶,幫扶對象就選擇了父母雙亡的小春鳳。
他還說阿琛什麼時候學會了隐姓埋名,看來根本就是事先調查了小春鳳的性格來讓他啃這個硬骨頭吧。
不過讓他來也好,看得出來阿琛好像是少一根筋,和上高中的不良少女見面,竟然選擇了書店,先不說書店是不是一個能坐下來好好談事的場合,數學考三十多分的小春鳳完全是那種看到書就會頭痛的類型啊。
所以哪怕臨時更改見面地點可能會給對方留下一些不好的印象,他還是選擇了這家甜品店。
餘知洱面上不動聲色,隻是故作為難地笑了一下,語氣像自言自語:“這樣啊……那就有點麻煩了呢。”
小春鳳頓時警覺,然而這句話說出來就沒有下文了,所以她愈加好奇得渾身難受,忍不住問道:“為什麼?”
“其實呢,你們班的資助對象有兩個名額,”,餘知洱慢條斯理地說,“如果不是你,另一個就隻能是——”
“袁曉珺?”她搶在他前頭說出來,語氣一下變了。
她當然知道那是誰。三天兩頭一個處分、成績回回倒數,已經堪稱社會閑散人員預備役的小春鳳,和勤工儉學、事事規範的袁曉珺,根本就是天敵。更糟的是,袁曉珺總用一副“我不是針對你隻是你自己不争氣”的表情盯着她,讓人牙癢。
她的臉色耷拉了下來,沒再說話。
不動聲色地觀察着小春鳳的神色,餘知洱在這時卻把手機遞了過去:“你有什麼想吃的嗎?”
屏幕上是甜品店的菜單,各色甜點琳琅滿目,小春鳳先是警惕地瞥了他一眼,但很快敗給了腹中的饕餮,最終指了一個:“這個。”
“水信玄餅啊,”,餘知洱點點頭,又提醒道,“還可以再點,想吃什麼都可以哦。”
他自己也點了一份芭菲,眼睛微微彎起來:“說起來我還得感謝你。我特别喜歡甜食,但一個人進甜品店總覺得怪怪的,隻能偶爾點點外賣什麼的,今天有這個機會還真是沾你的光了。”
他這話說得自然,不含恭維,反倒像朋友之間調侃,小春鳳聽着也放松了許多,又點了一份超大杯的冰淇淋。
甜品很快端上來,小春鳳一邊低頭吃,一邊輕聲說,這次話語也就柔和了不少:“說起來你……或者說那位靳先生為什麼挑中我啊?你看過我的成績單了吧?我這種人,可是大學都不一定考得上。”
“沒那麼複雜,隻是對上眼緣了而已,”,餘知洱笑,“那位資助你的靳先生說看你照片感覺很熟悉,像是貴岚那邊的吧。”
小春鳳一愣,嘴巴張成一個小小的“O”型,但很快垂下眼睫,嘟囔:“我老家好像是貴岚的……不過我沒回去過。我爸媽結婚後就不跟那邊聯系了……”,小春鳳低頭攪動着勺子,“他們三年前出車禍去世了,我想我之後也不會回去了。”
用出生地來拉近關系的策略好像不太對,“這樣啊”地說道,餘知洱若無其事地轉了話題,“那你對濱南這個城市更有好感嗎?”
“濱南也就這樣吧,”,她聳聳肩,但嘴角有一絲藏不住的熟稔。
“我上次去西灣那邊吃了碗石鍋拌腸粉,”,餘知洱笑,“有點上頭,辣得很帶勁。你吃過嗎?”
“那家我知道!”,她忽然有點精神,“不過我更喜歡他家早上做的蛋酥糍粑,剛出鍋那個皮巨脆。”
“有機會帶我去試試,”,餘知洱順勢接話,“那家店開在學校門口,總感覺老闆對不穿校服進來的客人有偏見呢。”
小春鳳吃了一口冰淇淋,沒忍住笑出聲來。
這樣聊過之後,餘知洱再一次提起“要是你實在沒有意願的話……”,小春鳳就有點急了:“我有意願!”
“那太好了。”餘知洱彎起眼睛笑了笑,不動聲色地擡眼看向店鋪角落那裡正暗中觀察的靳颀琛,他朝對方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表示搞定。
靳颀琛依然面無表情,眼眸在一個極為短暫地瞬間掠過了一臉天真的小春鳳——并不是一個資助人應有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