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年紀和裴度川相仿,高高瘦瘦的,長得倒是很漂亮,不過帶着一股子浮滑的流氣。淺茶色的頭發在燈下泛着柔光,下嘴唇上亮着一顆小小的銀色唇釘,笑起來像是沒骨頭似的吊兒郎當。
他是第一次跟裴度川到餘知洱的這處公寓來,不了解情況,不過既然看裴度川是按的門鈴,也就知道裡面另有個人在了。所以門一開,看見餘知洱時,他并沒有露出驚訝的神色,反倒像個熟人似的,眯起眼睛笑了笑,一開口便是:“這是要玩3P?”
這句話落地那刻,空氣像被冷水潑了似的凝住了。
因為沒想到裴度川真的會帶人來,餘知洱沒怎麼整理身上那件松松垮垮的浴袍就出來開了門,尤其是握住門把手一彎腰的動作,胸前兩粒粉紅色的凸起直接暴露在了燈光下。
他愣住了——不是因為走光,而是因為那句“3P”的沖擊來得太突然,像鈍器一樣砸進他腦子裡,把所有思考都砸散了。還是裴度川咳嗽了一聲,伸手拉了下他的衣領子,然後順勢把餘知洱往旁邊一帶,騰出了一條通路來。
他好像什麼都沒察覺似的帶着今天的床伴低着頭往裡走,嘴裡發出呵斥“别胡說八道”——他看出了餘知洱的神色不對。這是在電話裡他聽不出來的,要是知道餘知洱竟然不高興到挂臉的程度,給他八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在今天帶人過來的。
不過說一千道一萬現在已經晚了,裴度川幾乎不敢再看餘知洱的眼睛。
而此時倒是那個年輕男人,不知道是太有眼力,還是根本沒眼力。他自顧自地笑着,将手裡提着的那瓶酒在空中晃了晃,道:“來喝幾杯吧?”
那是裴度川帶來的酒,一瓶通體黑瓶的【四季島限量燒酎】,日制高純度蒸餾,度數将近四十。他随意地将它擱在茶幾上,轉頭去看仍站在玄關、藏在光影之外的餘知洱。
餘知洱仿佛這才回過神,像從冰水中撈出來一樣,他眼睫輕輕一顫,勉強揚起一個笑容來,說:“正好我也想喝一點。”
語調聽起來尋常無異,可音色輕飄飄得不着地,沒有一絲起伏。
事已至此,裴度川隻好冀希望于明天好好給餘知洱認個錯了,在邀請下,他坐到年輕男人的身邊,一咬牙,然後就覺得:有什麼可怕的?
畢竟餘知洱相當的體面,是從來不發火的。
喝酒的過程倒真算得上愉快,話題始終繞在和兩邊都相識的裴度川身上。年輕男人語調活絡,時不時抛個梗,輕輕松松地就把氣氛調動了起來。餘知洱也并未冷場,跟着他輕輕應着,偶爾嘴角也帶上一點笑,眼神溫和,像是什麼都沒往心裡去。
他們仨把一整瓶燒酎喝完,夜色也深了。
年輕男人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說要借用一下浴室。餘知洱點頭,給他指了下位置。
沒有了年輕男人,裴度川跟着離席的餘知洱進了他房間。門在身後關上,隔絕了一切聲響。整間屋子靜得像水底。
感覺到了身後的裴度川,餘知洱頭也不回:“明天還要上班,我要睡覺了,出去吧。”
見裴度川狗皮膏藥似的黏着不走,餘知洱就一步邁進了卧室旁邊充當換衣間的小隔間,關門的力氣有點大了,于是那扇門在阖上之後又彈開了一條縫。
裴度川站在門口,正好能從那條縫隐約窺得其中的景象。
那件柔軟的浴袍被脫了下來墜在地上,随即有一隻玉白的赤足踏上去,裴度川的目光順着纖細的腳踝向上:“今天心情不好?”
“沒什麼,工作不太順利而已,”,從換衣間裡傳來清泠幹淨的聲音。
“還是競選的事情?”裴度川的視線停住了,聲音忽然有些發幹,“拉攏的人起不到作用?”
餘知洱似乎歎息了一聲,然後才答:“楊總還是太一手遮天了,他的一句話就能讓我置于十分不利的處境。”
裴度川沉默片刻:“要我說咱們的思路應該轉換一下了,既然我們争得太艱難,不如直接把對手搞掉。那個盛民萊,沒權沒勢的,稍微用點手段就能讓他再也站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