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沈姨娘和她的女兒,她的庶妹周雲舒。
她此生最恨的兩個女人。
“我道是誰,原來是我們六小姐回來了,隻是……”周雲舒撫了撫自己新換上的妝花緞的褶裙,将塵土盡數抖去,漫不經心地譏諷道,“怎麼如今什麼蒼蠅都溜進周府的大門了。”
“其他也就罷了,若污了父親命人給我新制的裙子可怎麼好,這蒼蠅下、賤,無、恥……”周雲舒笑着又望向她,“姐姐,你說是不是?”
“别說你姐姐了,府上新買的貓昨日找不見了,别忘了我們還趕着去尋呢,這周魏氏生前留的項圈最是精巧,或許是這貓戴着太舒服便躲了起來?”沈姨娘皮笑肉不笑地意有所指地道。
“可若它不肯為周家抓老鼠,六小姐想,它會經曆什麼?”
周元窈面上不動聲色,“我家夫君怕是該回來了,我便不再奉陪,告辭。”
轉身一瞬間,她的臉色唰地變了。
她們都在用母親遺物逼她成為一個線人,一個安插在夫君身邊的線人探子,說到底他們要的,不過是夫君書房中的機密文件。
她憂心忡忡地登上馬車,心中不斷打架交戰,最終誰也分不出個勝負來。
谷雨躊躇許久擔憂地道:“小姐,我們此番出來隻怕也在郎君意料之中,您在江家的處境本就不好,若真的答應為老太爺辦事,郎君再疏遠了小姐,那該如何是好?郎君本就瞎了眼……”
“谷雨!”周元窈輕聲打斷,“為着你的命,也得謹言慎行才好。”
周元窈又想了很久,“我試着探探夫君口風吧。”
當晚,周元窈便帶着抄好的女戒再叩開江與安院子的大門。
侍衛很快将其攔下來通報,一番折騰後,她也總算能進去。
推開那扇寝房的門後,一股馥郁凜冽的梅香便撲鼻而來,隻是聞久後未免有些寒涼,周元窈不動聲色地用手碰了碰鼻尖,随後繞過屏風向内室走去。
“夫君?”
隔着屏風,不遠處坐着一個人,不同于她之前見到的他,江與安今日隻着一襲素衫,坐在小榻上,一手執着本書另一隻手拿着筆圈點批注。
通身氣度雖清冷,卻端坐挺直如竹,眉峰如刃,面容清俊,一雙漆黑深邃的眸子中透着絲絲薄涼。
他看得分外認真專注,似乎沒注意到周元窈的闖入。
“夫……”
江與安遽然冷冷開口:“說事。”
“先前與郎君提過的關于調派人手給我一事……”
此言一出,江與安随即放下書漠然掃向她,墨眉緊蹙,“女戒抄完了?”
這話倒提醒了周元窈,她連忙從身上帶着的包袱裡将那本抄好的女戒遞過去。
随後等着江與安的翻看。
屋内一時極其平靜,連吞咽口水的聲音都能清晰聽見,男人翻書聲一聲接着一聲,細微的摩.擦和翻頁聲也令她有些惶遽惴栗,不由得捏着手心不松開。
終于,男人翻看完最後一頁,将書本合上。
他緩緩擡頭。
這次想必不會再出什麼問題了,夫君應當會應允她的要求的吧?
周元窈心中隐隐升起一絲期望,便又擡眸望過去。
隻是這一望卻撞進那雙幽沉深邃的瞳眸中,他眸底毫無一絲波瀾,好似一尊冰冷的石像,“這就是你抄的書?”
随後将《女戒》直接擲出來扔到她腳下,手抄本紙頁翻飛,落在她的腳下,“你的書禮都學到哪裡去了?字如此不成體統!”
“夫君,我……”
她其實之前被關進柴房後,曾瘋狂拍打木門想讓他們放她出去再見母親一面,卻任憑她怎麼将手抓得血肉模糊沒知覺,也根本不管。
如今她的手更是留下了遺症,一到風雨之時便會隐隐作痛,無法專心寫字。
江與安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惡,卻被他迅速用清冷氣掩蓋住,“日後,劉姑姑每日過去教習你端正寫字,先把此事做好,再想想該如何同我開口講其他事。”
這話令周元窈方才還緊繃的神經慢慢放松開來。
郎君今日舉動……是否說明他對自己還是有些期望的,其實還是肯對她上心的?
意識到此事之後,周元窈心中那圖火苗緩緩死而複生,一時欣喜,竟險些手忙腳亂碰到他屋内的燈盞。
“你在做什麼?”江與安突然冷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