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有些欣喜,周元窈攥緊帕子,猶豫片刻後道:“是想到周家還有些我母親遺物,不知郎君可否……”
但此言一出,面前的江與安眸色卻瞬間又冷下來,仿佛淬着冬雪般的寒涼,“周元窈,别拿容忍當縱容,有些事、有些人,你最好仔細想想,到底該不該在我面前提起!”
随後起身離開書案,往内室走去,直接開口:“出去。”
望着他離開的背影,周元窈難免有些落寞失神。
被人恭敬送出屋内後,谷雨連忙上前道:“小姐,您為何不與郎君解釋您已經在查此案了?”
“兩家世仇,鴻溝不淺。”周元窈苦笑一聲,似乎臉色更為蒼白了,“變為如今這樣造化弄人。”
“當年是江夫人不記世仇,與我母親交好,連帶着當時的夫君也待我極好,我本以為兩家到此能多少化解些恩怨,可……”
周元窈這話戛然而止,谷雨卻明白她的言下之意是什麼。
但是隻因那樁“通敵”案,害死江夫人,從此也将江與安改了性子。
鴻溝如此之深隻怕郎君不會再輕易相信小姐。
周元窈忽而輕歎一口氣,“不過至少如今郎君已肯對我破冰,方才他不也沒提及罰則一事麼?”
看着強顔歡笑的周元窈,谷雨也隻是有心無力,她人微言輕,也幫不上小姐。
“好了。”周元窈又道,“當年嫁入江府,夫君不也變妾為妻,還提及此生隻我一妻,夫君人品我自是信的,隻待此案查清後,我們往後的日子,也許就會好過一點。”
回偏院後,周元窈便由着正院那邊派遣而來的劉姑姑教習練字,周元窈這幾日精神不大好,喝的藥也如流水一般,但劉姑姑人已經來了,她便隻得撐着前去受教。
但好在劉姑姑并不算十分嚴厲,每日隻消寫上半個時辰,劉姑姑便會離開。
下人向江與安彙報此事時,他正展開一封手底下人送來的密信。
“主子?主子?”
聽着手下人的呼喊,江與安這才從方才那密信看到的事中回過神來,“何事?”
那小厮心頭充着疑窦,卻到底沒說出來,“是夫人那邊,劉姑姑這幾日都按着您的吩咐盯着夫人練字……”
“嗯。”江與安不鹹不淡地應聲,似乎周元窈做何事,他根本不在乎似的,“你回去時傳個話,我見夫人思家成疾,心中不忍,特名護衛護送夫人回府小住調治。”
那小厮雖疑惑一向冷冰冰的主君遽然也會心疼夫人,卻仍念着自己的小命,一個字也不敢說出來,“是,主子。”
等小厮退下去後,江與安又捏着那封密信細細看來,随後毫不猶豫地提起燈罩,将其扔到火苗上,親眼望着它化為灰燼。
周魏氏一案的知情證人原來還藏身于周府麼……
江與安盯着那團灰燼,又利落地将燈罩放回去,居高臨下地望着燈罩的頂部雕花,随後轉身擡步離開。
那就叫人給這位六小姐傳句話,既然她想查,作為夫君,又豈有不幫之理。
冷風迅速呼嘯而過,刀子似的刮過周元窈耳畔,聞來人話後,不免有些震驚,她連忙将窗子關上,“你說什麼?”
“是真的,小姐,奴婢查到曾經照料夫人起居的老嬷嬷如今正被關在沈姨娘當中密室中,若非奴婢多日潛伏,還真不知周府竟還有密室。”那丫鬟道。
“鄭嬷嬷是母親的陪嫁,當年來龍去脈她一定知道,甚至她手中可能還會有些證據,否則沈姨娘怎會将她囚禁這麼多年?”
聞言,周元窈扶着八仙桌慢慢坐下來,不禁陷入一陣沉思。
“小姐可還是有何顧慮?”谷雨問。
“我總覺得此事有些過于巧合。”周元窈摁揉着自己發疼的眉心,“莫非是這幾日夜裡總睡不好的緣故?”
“夫人可在屋内?我來替郎君傳話!”
門外驟然響起一道男聲,周元窈疑惑望去,卻見那門很快被人推開,她院裡的丫鬟進來通報道:“夫人,郎君院裡的旺福過來傳話。”
讓他進來後,周元窈又理了理身上的衣裳,端正坐好等着旺福進來。
“給夫人請安。”旺福躬身行禮,“郎君他見夫人思家成疾,心中不忍,特名護衛護送夫人回府小住調治,馬車已備好,請問夫人打算何時啟程?”
這番話令周元窈一怔。
郎君怎會覺得她思家成疾,此話雖荒謬了些,可難得郎君對她如此挂懷,周元窈也不好拂卻他的好意。
周元窈還是收拾東西回了周府。
明着有“思家成疾”的由頭,其實到了周家大門口,她才知曉另一個由頭——周老夫人病了。
下人以為她是回府來探病的,想也沒想便開門将她請進去。
踏進周府後,如今的環境的确與當年有所不同,因着周老夫人病重之事,府内所有人都行色匆匆,整個府邸似乎都彌漫着一股濃重的草藥味。
周家這幾日愁雲慘淡,老夫人一病,整個府中的下人都分外忙活起來。
周元窈晚間沒吃多少,總覺得最近沒什麼胃口似的。
何況席間又是與周雲舒和沈姨娘同桌而食,祖父也明明知曉她們之間的恩怨,卻從來不肯為她做主,弄得她胸口總有些發悶。
用完晚膳後,周元窈便帶着谷雨回她少時住的院子。
夜晚的風還是涼的,谷雨剛想将收着的手爐遞給周元窈,卻驚覺手爐似乎放宴席上并未拿回來,“小姐,手爐似乎落下了,這可如何是好?”
周元窈搖搖頭,“沒事,我也沒那麼冷,先回去吧,還要細細商讨那件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