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她才望向雲香,眼眶裡已盡是紅血絲,她想說話,卻察覺嗓子已經有些沙啞,“我憑什麼相信你。”
雲香卻擺擺手,帶着人徑直從她身側走過去,“你自己想想,每次郎君與你相處時,他是什麼神情,是厭惡,是冰冷,是仇恨。”
“這些……周小姐不會看不出來吧?”雲香又冷笑一聲,輕輕哼道。
“你閉嘴!”周元窈低聲喝道,“這些不過是你的一面之詞!”
“夫君他……夫君他……”
雲香驟然頓住腳步,聞言笑着側過頭望向她,“說起來,郎君曾與身邊心腹提起過一番話。”
“‘周氏心不正,魏周氏亦可惡至極,以緻周氏如今性情嬌蠻、肆意打壓庶妹,可見本性本劣。’,當時我們幾個心腹都能聽到,這難道還有何可懷疑的?”
這番話使周元窈身形一僵,她甚至不敢想象當時他說出這幾句話時的面容。
定然是冷淡與厭惡不再加以掩飾,嗓音微沉,一字一句都愈發冰冷。
周元窈隻覺得心頭很是難受,胸口的疼痛漸趨明顯起來,熟悉的窒息感逐漸湧上來,令她一時說不上一句話來。
“小姐!”
這是周元窈昏死過去之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身子甚是沉重,周元窈的意識也全然被剝離開來,她連動都不能動一下,像是有千鈞重物壓.在她身上,讓她根本喘不過氣、起不了身。
“嗚嗚……”
周元窈似乎聽到有誰在哭。
她費力地想将自己的思緒聚攏起來,卻隻能斷斷續續聽到耳邊恍惚有人在哭。
她想睜開沉重的眼皮,但卻無濟于事。
是谷雨在哭嗎?
但這哭聲為何如此悲恸。
她是死了嗎?
“小姐,您快醒醒啊!”谷雨的聲音在耳邊炸開,周元窈耳畔不斷爆鳴着,許久才将她的話聽清。
周元窈醒了。
“小姐醒了,你們幾個,趕快去叫大夫!還有你,快去熬藥!”谷雨見她蘇醒後喜極而泣,“小姐您可終于醒了,您不知道,您可吓死谷雨了!”
“……我怎麼了?”周元窈一開口,嗓音便有些沙啞。
聽她問話,谷雨抹去淚珠,卻有些猶豫,眼神若有若無地望向别處,似乎在隐瞞些什麼。
“您暈倒了,身子還弱着,奴婢該去為您準備補藥了。”谷雨說完便逃也似的離開這裡,等出去後,卻一下子靠在屋外的紅木柱子上捂住嘴無聲痛哭。
寝房内,周元窈卻總覺得身上有些異樣,她心中隐隐升起一個不好的想法來,将她的慌亂慢慢點燃。
“吱呀——”
寝房的門被人從外面推開,進來的是端着補藥進來的翠雲,周元窈想支撐着身子坐起來,可腰腹處卻一陣劇烈的疼痛傳來,疼得她無法再動一下。
翠雲見狀,連忙放下手裡的檀木托盤,匆匆上前來扶住周元窈,扶着她她慢慢躺回去。
“夫人别動!您剛剛小産,身子還弱着——”
一時間,翠雲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後,連忙慌亂地捂住嘴唇,随後瘋狂搖頭。
周元窈頓時張大眼睛,黛眉緊緊蹙起來,“你在說什麼啊?”
她伸手去觸碰自己的小腹,可那裡卻驟然又傳來一陣劇痛來,身下一片濡濕,即使下人應當已經換過床褥,可她卻仍舊能感覺到那片濡濕。
她這才驚覺方才腰腹的劇痛到底是源自何處。
她不可置信地伸手去觸碰那片濡濕,卻見那竟是一片鮮紅的血迹。
血,是血!
那孩子……孩子真的沒有了?!
她雙手都在顫,那片鮮紅此刻已格外觸目驚心,她不顧身上的疼痛掙.紮着坐起來望向翠雲,眼眶裡已經盈着淚光。
“你告訴我,我的孩子……我的孩子為何沒了?!”周元窈緊緊盯着她,似乎她不将前因後果說個清楚,便能用目光殺了她一般。
翠雲捂着嘴的手仍不肯放下。
“快說!”
“夫人呀……奴婢……奴婢也不能說的呀……”翠雲隻想哭,随後趕緊逃離這個地方。
“是我請大夫拿掉的。”
江與安突然出現在門框旁邊,靜靜在門旁站着,他身上仍穿着公服,應當是剛從翰林院回來還來不及換。
可周元窈卻總覺得他此刻袍子上的精緻刺繡十分紮眼。
風吹過他的衣袍,将那一抹素色宮縧吹得在他身前揚起。
“為什麼?”周元窈撐着床榻的雙手幾乎都要顫得抓不穩,卻仍固執地盯着江與安問道,“到底為什麼?那也是你的孩子啊!你的心是鐵打的嗎?連親生的孩子都能下此狠手!”
她強撐着想下床,卻因身子實在虛弱而摔回去。
江與安上前一步,但卻并未伸手去扶她,連一句安撫的話都沒有,隻是擡擡手将翠雲屏退下去,沉聲道:“你不需要知道。”
可這話卻令周元窈心中更認定他從始至終都是恨她、恨母親、恨周家的,什麼體貼溫和,什麼緩和接納,統統都是假的!
“不需要知道?”周元窈哭着哭着便笑起來,那笑聲似乎也摻雜着刀子似的,“那夫君告訴我,是對我演戲、背地裡謀劃殺我全家是不需要,還是面上不動聲色,實則恨透了我是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