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溫潤如玉的青年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睛，一時不知所措，這可能是他人生第一次收到約會邀請，畢竟他的前半生都苟活在陰影之中。

真相小姐非常貼心地為你助攻：“喬治納大學的畫展，可是千載難逢，如果不是因為羅南是喬治納的職工，我們哪有機會踏入其中呢？”

“隻可惜，那天我和推理先生有些事情，所以，白先生，你可不能辜負這個來之不易的好機會哦。”

你知道真相小姐的話是一語雙關，“好機會”既指遊覽畫展，又指這場别有用心的約會。

薩菲爾并沒有看出你與真相小姐所上演的這出雙簧戲，他思索片刻，然後微笑着點了點頭：“當然，我的榮幸，無論是觀賞那些苦心孤詣的藝術，還是與羅南小姐同遊。”

“那就這麼決定啦，誰都不能反悔哦。”真相小姐背對着薩菲爾，在暗地裡對你揚起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

你還記得薩瓦托對薩菲爾那殘酷卻真實的評價——

資質平庸、遲鈍木讷。

确實，他的藝術鑒賞能力遠遠不如他的哥哥，滿腹才華的德希可以對一副從未見過的畫點評長短，甚至可以根據畫風和技巧推斷出作者的流派，而薩菲爾如今站在這琳琅滿目的畫廊中，卻一臉漠然地看着那些五彩斑斓的畫作。

就算他失去了記憶，但是本能不會消散，他對浪漫主義的藝術當真是沒有一點興趣，就像他小時候看着德希作畫卻昏昏欲睡。

你的父親是大學美術教師，在父親的耳濡目染之下，你自然對美術抱有熱愛與情懷，所以見薩菲爾這副泛善可陳的模樣，你不免有些掃興，但此行的目的并非是陶冶情操，增加薩菲對你的好感才是當務之急。

你略一思索，又想出了妙招。

你假裝崴腳摔進了薩菲爾的懷裡，然後又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嬌弱模樣，那我見猶憐的眼神，那羞澀愧疚的語氣，沒有男人見了會不為之心軟。

“白先生，抱歉，這裡，實在是有些沉悶了，我有點難受，我們出去透透氣好嗎？”

體貼的薩菲爾不假思索地答應了她的請求，他小心翼翼地扶着身體“孱弱”的你走出了美術館，被室外清爽空氣洗去肺腔中那股污濁之後，你又恢複了那副容光煥發、神采奕奕的模樣，惬意地伸了個懶腰，親昵地挽住他的手，笑意盈盈地說道：

“我餓了，白先生，我們去用餐吧。”

這是你第一次觸碰到他的雙手，這雙手粗糙如砂礫，布滿了傷疤與老繭，與你這雙養尊處優的纖纖玉手相比，可謂是天壤之别，更與他這副清俊秀美的容貌不相匹配。

他在失憶之前，受了多少磨難痛苦？

即便事到如今，你仍會不知不覺地将自己代入昔日瑪格麗特那個慈母角色中，這會兒你不得不按捺住那些疼惜憐憫的情緒，對他強顔歡笑，對他做出女兒家的嬌憨扭捏姿态。

你們在一家幹淨整潔的餐廳用餐，臨窗的位置陽光葳蕤，讓人心生暖意，你裝作不經意的模樣點了幾道菜——紅酒雪花牛排、法式鵝肝、奶油炖雞、蘆筍土豆沙拉、蝦仁南瓜湯。

無一例外，全都是他喜歡的菜式。

薩菲的口味沒有改變，他細嚼慢咽地品嘗着盤中的食物，對其鮮美的味道贊不絕口，他用餐的儀态非常端莊優雅，看來梅洛笛家那日複一日的禮儀訓練頗具成效，即使是失去記憶，也不會忘卻，因為它們已演化成了本能。

你曾記得，德希對你說過，薩菲爾最初被收養時，還是個粗魯淺薄的孩子，他大大咧咧沒有禮貌，因為吃相狼狽而被老伯爵訓斥責罰。

加特都知道異性之間的約會需要由男士主導，可是薩菲并不知道這個道理，他乖巧地聽從你的一切安排，也不會抗拒你“不經意”的親密舉止，而你看着薩菲爾那張漂亮精緻的面孔，卻終沒有勇氣說出什麼旖旎挑逗的話。

這哪裡是男女約會，這似乎成了母親帶孩子出門逛街！

雖然不知道薩菲目前對你好感幾何，但你卻産生了筋疲力盡的挫敗感，你與薩菲坐在公園的長椅上，如一對年輕的情侶，可沒人知道你坐在這裡的每分每秒是多麼煎熬，看着廣場上展翅而飛的白鴿，你卻無精打采；沐浴着溫暖如春的陽光，你卻昏昏欲睡，你尋了個敷衍的理由，說自己要回家處理一些文件，想逃離這種令人窒息的氛圍。

薩菲的表情終于有了起色，他眼中流露出不舍，似乎很留戀這場約會，但他還是非常紳士地将你送回了家。

你早已搬離了原來的住所，現在這座窄小的公寓沒有昔日你與加特颠鸾倒鳳的痕迹，薩菲規規矩矩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似乎沒有聽出你言語中暗藏的逐客之意。

“謝謝你，羅南小姐，今天我很開心。”他的笑容如水晶般澄澈透明，幹淨得不摻雜任何雜質，可是你卻在他深邃的雙眸中看到了一絲隐隐約約的羞澀。

看來，今天的約會并不是一無所獲。

薩菲爾微微低下頭，那平緩溫和的聲音正慢慢向顫抖緊張過渡，如春天的種子破土而出：

“原諒我的愚鈍木讷，我，我，我好像喜歡羅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