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夏心頭微緊,面上卻依舊從容。
她抱着錦盒站在窗邊,陽光透過薄紗灑在金鎖表面,反射出一絲冷光。
金钏兒靠在門口,眼神帶着幾分譏諷和審視,仿佛一隻盯上獵物的貓。
“我隻是擔心金鎖被調包。”她輕輕一笑,語氣溫和得像春水,“畢竟這可是‘天命信物’。”
金钏兒冷笑:“就你也配關心這些?”
這句話裡夾槍帶棒,直指她的身份與地位。
周瑞家的是個管事媳婦,在賈府裡不過是個中層仆婦,能插手太太們的姻緣大事,未免太不知輕重。
沈知夏低頭賠笑:“奴婢愚鈍,還請姐姐指點。”她說着,微微向前一步,像是要遞回錦盒,卻又順勢側身靠近了金钏兒半寸,指尖一滑,那張拓印的金鎖紋樣已悄然塞進對方袖中。
動作幹淨利落,連風都沒驚動。
金钏兒一時沒察覺,隻哼了一聲:“你最好安分些,别以為自己多聰明。太太心裡有數得很,你越界,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沈知夏連忙躬身:“是是是,奴婢謹記姐姐教誨。”
她将錦盒遞過去,金钏兒接過,轉身離去,腳步聲漸遠,沈知夏才緩緩吐出一口氣,目光落在那扇關閉的門後,眸色微沉。
第二日清晨,天剛蒙蒙亮,王夫人房中的丫鬟們便忙碌起來。
金钏兒負責整理賬冊,這是她在太太跟前最體面的差事。
她一邊翻頁,一邊用朱筆勾畫幾處需核對的數目,忽然發現一頁紙從賬本夾縫中飄落下來。
她皺眉撿起,低頭一看,頓時愣住。
紙上赫然寫着五行理論——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并附有一段話:
“金玉之說若合天命,則應相生;若相克者,必為僞飾。”
落款赫然是她的名字。
金钏兒臉色瞬間變了。
她猛地環顧四周,屋内隻有她一人,王夫人還未起身。
她慌忙将紙條塞回賬本深處,心跳如擂鼓。
這東西……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難道是王夫人故意設局試探她?
可她什麼都沒做啊!
不對勁……
她突然想起昨日沈知夏那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以及那句“奴婢謹記姐姐教誨”,心中猛地一震。
是她?
不可能吧……
可越是否認,心裡就越發不安。
那一整天,她都在提心吊膽中度過,連王夫人問她話都答得支離破碎。
而這一切,都被細心的王夫人看在眼裡。
數日後,王夫人親自翻閱賬目,準備核查近來支出明細。
她一貫謹慎,尤其自從“金玉良緣”之說傳開之後,她越發警覺。
一頁泛黃的紙,悄然從賬本中滑落。
王夫人撿起,眉頭微蹙。
她認得這是金钏兒的字迹,但内容卻是關于金玉論的五行推演,邏輯嚴謹,甚至隐隐透出對“金玉之說”的質疑。
她不動聲色地合上賬本,喚來金钏兒。
“這紙條,是你寫的?”
金钏兒臉色驟變,聲音結巴:“奴婢……奴婢不記得寫過這個。”
“哦?”王夫人語氣平靜,“那你為何把它夾在賬本裡?”
“奴婢……可能是不小心混進去的……”她額頭冒汗,眼神遊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王夫人看着她,良久,淡淡道:“下去吧。”
沒有責罰,也沒有追問。
可這種沉默,反而更令人心驚膽戰。
金钏兒退下時,腳步虛浮,仿佛踩在棉花上。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她隐約意識到,自己可能被人利用了。
而這一切,或許,都始于那天早晨的那個錦盒。
與此同時,沈知夏站在庫房外,聽着遠處傳來的一聲歎息,嘴角微微揚起。
她輕輕拍了拍手中的賬本,低聲呢喃:“第一步,算是成了。”
接下來,就是擴大裂痕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