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夏垂眸,心中卻翻湧着波濤。
——這局棋,已經走到了第二步。
三日前,她借香菱之口,将寶玉咳血與蘅蕪苑扯上關系;兩日前,又讓周瑞家的二媳婦在廚房閑談時提到“薛家帶來的藥丸比尋常貴些”;昨日則是鴛鴦那句話:“老太太,那寶丫頭确實精于算計,前些日子還和劉姥姥聊起過米價。”
每一步都看似偶然,實則環環相扣。
她沒有直接說一句話貶低寶钗,卻讓她在賈母眼中從一個“溫婉識大體”的姑娘,變成了“心思太重、過于精明”的潛在隐患。
沈知夏緩緩退到人群之後,目光掃過席間衆人的神情變化,尤其是王夫人臉上一閃而過的不悅。
正欲轉身離去,忽聽得身後傳來一聲低語——
“你到底是誰?”
沈知夏腳步一頓,脊背瞬間繃緊。
聲音很輕,卻像一根細針刺入耳膜。
她緩緩回頭,隻見一雙清冷的眼睛靜靜注視着她。
是探春。
這位素來聰慧果決的三小姐,此刻唇角微抿,眉宇間藏着探究與警惕。
沈知夏心頭微沉,面上卻不露分毫,輕輕一笑:“奴婢是周瑞家的,怎會不認得三姑娘?”
探春沒有接話,隻盯着她看了幾息,忽然淡淡道:“你最近,管的事有點多。”
沈知夏心頭一跳,卻依舊保持微笑:“不過是奉老太太吩咐,辦些雜務罷了。”
探春點點頭,沒再多問,轉身走入花廳。
可沈知夏知道,這場暗流,才剛剛開始。
她緩步穿過月洞門,夜風拂面,吹散了她額前的一縷碎發。
探春看出來了……還是說,隻是起了疑?
沈知夏并不怕懷疑,真正可怕的是被抓住把柄。
但目前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通過旁人之口、借助舊事之名,既無證據,也無破綻。
隻要再撐一段時間……
中秋将至,賈母有意設宴款待劉姥姥,這是個難得的機會。
她早已提前幾日開始準備,特意在采買清單中加入幾種昂貴食材,隻為制造一場“意外”。
但她不能急。
現在的她,就像一隻潛伏在水面下的魚,靜待時機。
今晚的風,帶着秋意的涼。
沈知夏擡頭望向漸滿的月亮,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戲,還沒有唱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