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讓蓮送送你吧,我先準備午飯。”采女正章提着食材進了廚房。
日野雅史剛想拒絕,采女蓮就已經從沙發上站起來了,讓他把到口邊的話收了回去。
熱情得過了頭,雖然也可能是禮節,但按照之前她對自己的态度,日野雅史不覺得采女蓮會是個在意這些的人。
他沒有拒絕的意思,對方願意送就送吧,剛好他對附近的路不算熟悉。
其實也不是那麼難猜。
采女蓮隐瞞自己所知道的情況,一副迫不及待要進少管所的樣子,再結合她對父親采女正章的态度,那天在脖頸上見到的印記來源已經很明顯了。
日野雅史盯着腳下稀碎的光影,從葉縫間偷渡的陽光組成光怪陸離的美麗圖案,此時的他無力欣賞,深深地、深深地歎出一口氣。
隻是這樣看來,對方已經給自己找好了退路,倒像是自己多管閑事了。
采女蓮一出門就恢複了之前對他的冷淡,不做任何反應,隻走在前方給留給日野雅史一個背影,似乎與他待在兩個世界,中間的半米距離如同天塹般不可跨越。
明明是一伸手就能觸摸到的距離,兩人臉上的神情卻讓路人都覺得他們隻是陌路人。
一個會把妹妹的出生日期當做銀行卡密碼的人不應該看着這種事情發生,或者說隻要他不對這個撿來的妹妹恨之入骨,就不應該對這件事置之不理。
日野雅史心裡也清楚這一點。
他在心裡列了一張表,左邊寫出不插手的好處,右邊寫上插手的好處,可左邊已經飛快列出了三四條,右邊依然扣扣索索地一點都列不出。
不,這事不能這麼看。于是他把那張幻想出來的紙團吧團吧揉成一個廢紙團,重開了一張。這次要嚴謹得多,他打上2x2表格的草稿,x軸列插不插手,y軸列好處壞處。
真要說的話,他似乎不應該管這件事,不算昏迷的時候,他和真正的日野雅史相處的時間也隻有短短幾個小時,對他的性格和過往經曆了解都是從一些犄角旮旯推測而來。按男性性别刻闆印象騙騙組織裡的人也就罷了,越與他們相處,隻會越快暴露自己的身份吧。
如此明顯的推斷,他的内心卻有些抗拒。也許是進入警校以來的自我暗示起了作用,他竟有一刻幻想,讓他采取更溫和的手段,試着去接納這些人。
為什麼要那麼悲觀呢?堂堂正正一點,給彼此一點時間,讓彼此互相适應不好嗎?
日野雅史想起會因為一顆糖對他破涕而笑的小池香橙,與你無關的人都可以伸出援手的話,為什麼要對更親近的人視而不見?
“唔,送到這裡就可以了哦。”日野雅史覺得在他思考的這段時間已經走得夠遠了,畢竟采女蓮還要自己一個人回去。
他對上對方烏黑的瞳孔,試着不把視線轉開,局促地叫她的名字:“蓮。”
一直背對着他悶頭走路的采女蓮終于回頭,十五歲的少女即使在發育期,身高也比不上二十二歲發育成熟的男人,她擡頭看向男人的時候,日野雅史在她陰沉沉的黑眸中看到了一個小小的自己。
她突然以極小的聲音說了一句什麼,剛好一陣秋風刮過,樹葉的尖嘯聲蓋過了她的話語。
日野雅史的瞳孔微微縮小,隻覺得如被一桶冰水迎頭澆上,呼吸都被這股寒風帶走。
他聽清了,或者說看清了對方的唇部動作。
采女蓮說:“你不是我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