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海春錯愕地看向陶杞,下意識出口:“怎會?父親那晚與四姨娘待在一處,這件事雖父親有不對在先,卻也是親眼見到四姨娘戳脖子自盡,與我爹之死,該是不一樣……不一樣吧。”
陶杞點點頭,不說話,揮手讓其離開。至于當晚在哪裡、在幹什麼、有沒有人證,先前錦衣衛的審問都很清楚,張海春當晚早早入睡,有其少夫人和侍奉的下人作證,巡院也沒有見過大少爺夜裡出現在竹苑。
同樣的,大夫人、三姨娘、二小姐、金管家亦是如此,行兇之人熟悉張府,定不會露出行蹤上的馬腳,審問隻能從其他方向入手。
接着進來的是二小姐張雲夏,陶杞直接問道:“福主了解張聚嗎?”
“不了解。”
張雲夏性子冷淡,沒有絲毫猶疑的簡短回答到。陶杞尚未繼續問,她收了話音卻又忍不住繼續說。
“我娘去世時爹爹悲痛,将家裡物件的花紋都雕刻做我娘喜歡的芍藥紋樣,院子裡也都種滿了芍藥。如今我娘去世五年有餘,他已然把院中的芍藥全換做了牡丹,平日裡也絲毫不惦念我娘,若不是家中物件更換麻煩,怕是也要換了。
如此薄情寡義之人,若是這般死了,也挺好,倒是希望九泉之下不要與我娘碰見,免得傷我娘的心。”
張雲夏冷冷地将這番話說完,甩袖便要走人,陶杞提高了聲音感慨道:“張聚這般薄情寡義之人,謀害了四姨娘倒也說得過去。”
張雲夏聽聞止住腳步,回身與陶杞問清楚:“你說什麼?”
陶杞端起茶抿一口,敷衍道:“沒什麼,隻是懷疑四姨娘不是自盡。”
“是我爹害得又能怎樣,人已經死了,問不清楚了。但我爹不像是會自缢的人,說不定是做了虧心事,遭報應了。”
說罷,張雲夏離開了屋子。
陳霁沒有馬上讓帶進來下一個人,先問到陶杞:“李氏和陳氏,你打算怎麼審?”
李氏和陳氏是大夫人和三姨娘,陶杞驗屍後推測,蒙汗藥最有可能藏在湯藥裡,張聚病後飲食清淡,隻有湯藥能夠和酒一樣掩蓋蒙汗藥的存在,讓人神不知鬼不覺的喝下去。
最可疑的應該是煎藥的大夫人,但是大夫人煎藥時并不會時時守着,湯藥煎好後亦不是大夫人看着張聚服下的,中間的不定因素太多,不能妄下定論。
陶杞早做好打算,她緩緩向陳霁說出她的打算:“是誰下毒一事,貧道對今日審問能否得出結果不抱希望,重要的是弄清楚張聚想要隐瞞的秘密,以此能推出兇手行兇的動機,再行施壓更顯效果,調查也能更有的放矢。”
陳霁點點頭,擡手示意張章喊人進來。張章将一掀開門簾,外頭傳來陣陣怒罵。
“芍藥呢!?哪裡去了?”
“院中牡丹是怎麼回事?是誰要将芍藥全換做牡丹?”
“哪個不長眼的将芍藥認錯成牡丹?”
罵了幾句,罵人聲變成錦衣衛上前按壓的掙紮聲音:“你們作何?官府的人連這種家事也要管嗎?你們官府可真是閑得屁響!”
張章握上繡春刀柄,挑簾走出去,騷亂逐漸平息,張章再進來後彙報到:“是張府的三少爺張海夏。”
張府二小姐和三少爺俱是已故的二姨娘所出,是一對龍鳳胎,三少爺早幾年接手了張府外地布莊的生意,常年不能回家,即便是張聚出事後已經派人快馬加鞭的傳信,也現在才趕回來。
“押進來。”
一位和張雲夏幾乎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男子被押進來,若不是膚色更深一些,裝束是男子裝扮,看起來和她姐姐沒差;隻是衣服不像府上的家人般富貴,略顯粗糙和平實。
張海夏不甘心地掙紮一番,沒甚作用,擡頭怒瞪主座上的陳霁:“姐姐說你們是京城來的,還是什麼一衛?那又怎樣,你們查案便查案,我過問家事也不行嗎?”
“這府上的芍藥皆是紀念我母親,怎得過世之人也容不下嗎?是李氏的要彰顯她當家主母的威嚴,還是陳氏那個賤人造作一番要把芍藥全數拔掉?呸!心思歹毒的婦人!”
張海夏怒目圓瞪,神情悲憤,額角的青筋根根凸起,被錦衣衛死死地按在地上。
陶杞和陳霁一樣的淡定神色,端杯茶慢酌。張海夏目前的狀況不易細審,等到他情緒穩定些再說,陶杞好奇起另一件事,她問到:
“府上誰負責的草木這些?”
“管家金田。”
張章答。
陶杞看向陳霁,陳霁已然明白,點頭道:“先審金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