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内,空蕩蕩的。
陶杞看着周圍齊齊熄滅的白燭,心中升起一陣不祥預感:燭火滅,不祥。
這地方不對勁。
越發來了興緻,心道,這般陣仗,即便不收錢,隻見一見是何稀罕,也是值得!
幾近正午,别院内卻不燥熱,羌茴和丫鬟見蠟燭全部熄滅,忙上前一根挨一根重新點燃。
忙完後,又在棺材前的軟墊上磕頭,末了重新站起來,丫鬟得了羌茴示意輕聲聽陶杞說情況:
“昨日是老夫人頭七,準備下葬,小姐家主們都守了七日夜,于是一早離開靈堂去收拾妥當再回來,可等回來了,棺材、棺材空蕩蕩的!什麼都不見了。”
丫鬟似也覺得不可思議,說着聲音越來越小。
陶杞淡淡地點頭,面容沉靜,從容走近棺材,俯身查看。
棺材内鋪了軟墊錦被,依稀能看出屍體躺過後的凹陷痕迹,她探身下去,做出要将屍體擡出棺材的動作,棺材四沿略高,加之一具屍體不輕,若想要從中擡走,要費好大的功夫。
陶杞大緻探測清楚,起身習慣性繞着棺椁走了一圈,地上散落的白紙錢零零散散,先前一陣沙風,又疊了一層。
她本有些漫無目的,出于弄清現場的習慣,腳步有些緩慢,踢踏間踢開上層的紙錢,下層挨着地的紙錢略微發黃,應該是灑在地上有些時日。
正準備收回視線,一張紙錢讓她将視線再次移過去,隻見上有半個鞋尖的腳印,她将紙錢撿起來查看。
鞋印不全,且有被擦蹭,隻能辨認出這枚鞋印的主人大抵腳掌不大。
陶杞也不嫌髒,将這張銅錢揣進衣襟,繞着靈堂繼續走。
靈堂是在祠堂内搭建的,三面用白布圍起,在沙漠風的鼓吹下仿佛随時要傾塌,燭火搖曳,能看出來老夫人的離世完全不在羌府人的預料之中,一切都準備的很是倉促。
“瞧不出什麼,阿婆就這樣消失了——我的阿婆。”
羌茴悲戚地哀歎道,猶豫一番,同陶杞繼續說:“道長,阿婆生前便知道她去世定是要驚動京城,動靜頗大,便每每唠叨若是她去了不要驚動官府,府上都順了阿婆的意,等阿婆下葬後再報給聖上,可偏偏……”
她哽咽着,艱難往下說:“偏偏,今早上舅舅也不見了。我在世上的親人本就不多,怎得挨個不見了,阿茴的命,為何這般苦。”
陶杞順着拂塵毛的手頓住,眼神銳利地盯着哭泣的羌茴:
羌木也不見了嗎?
羌茴抽噎地無法繼續說話,丫鬟心焦地繼續道:“今早一起來,宇文氏就嚷嚷着家主不見了,房裡空蕩蕩的,我随小姐偷偷去看了,那房裡,有些子古怪的。”
丫鬟小心翼翼地說完,眼神示意了宅子的一處方向。
“綠舟,領道長去看看罷。”
羌茴在綠舟的攙扶下,三人一道出了祠堂,往後院走去。
羌氏比司州首富張府更為富貴,且是官宦世家,首府曆城的主宅也更加富麗堂皇,隻是這嚴守縣的小别院,按照老夫人的意思修建的簡樸雅緻,避免鋪張浪費。
三人走出去不遠,就到了羌木的房間,羌茴在緊閉的房門前站定,隻在外面等着,讓綠舟領着陶杞推門進去。
屋内空蕩蕩的,不是朝南的陽面,略微昏暗,散落在地上的慘白宣紙被襯得極為刺眼,宛若一張張陰曹地府中伸出來的鬼臉,且鬼臉上用紅若鮮血的墨寫着字迹。
陶杞隻站在門口,便感覺壓抑難受,這般場面,能在白龍觀的藏經閣中找到衆多怪物神力的解釋,但她明白,這些,
是挑釁。
背後之人不僅是讓羌木消失,更想要表達自己的态度,大約不會是簡單的謀殺。
“舅舅本住在這間房内,今早不見了。”
門外的羌茴聲音發抖,輕若遊絲:“舅舅不見了,就從這間屋子裡,隻剩下滿屋子這些,都是阿婆的字迹,今早剛發現時,筆墨還未幹透,都是将寫好的。”
羌茴雙眼空洞地看着前方,彷徨道:“我隻剩阿婆一個親人,不想阿婆離去,可也知道這些定有古怪。且滿屋的字迹,絕對是出自阿婆之手,我初拿起時,墨迹尚未幹透,是剛寫上去的。”
“綠舟,将阿婆的練字拿出來。”
陶杞從地上撿起一張宣紙查看,字迹确實是剛寫上去的,指腹蹭在上面,沾染到了血紅的墨水。
她用鼻間輕嗅,微微的金屬鏽味加上淡淡的松香燃燒味,是朱砂。
“道長看,這個是老夫人生前練字的帖子。”
陶杞點點頭,拿過羌茴遞來等我字帖對比一番,完全是一模一樣的感覺,找不出差别,确實像是同一個人寫出來的。
她看着宣紙上朱砂寫下的赤紅大字:
血債血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