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縣從羌府回來已近黃昏,滿面愁容走進縣衙,直奔陳霁處尋求幫助。
陳霁公事公辦地回:“陳霁無權插手嚴守縣之事,無聖命不行越權之舉。”
陶杞在一旁聽得心癢癢,心中默默叨咕:冠冕堂皇僞君子,你不查快讓我查。
陳霁仿佛看透她的心聲,補上一句:“錦衣衛此行有要事,騰不出人手幫知縣。”
最後的可能被抹殺,陶杞恨得咬牙,心中對昨日“取而代之”的想法愈加肯定。
在縣衙無所事事的等飛信甚是無聊,她心裡惦記羌府的案子,不能明着調查,決定迂回着來,等明天去找那名叫狗二郎的牧羊人打聽情況。
第二天一早,陶杞尚未行動,城外羌府匆忙送來消息:
羌府又有人失蹤了。
羌木還未找到,羌木的小兒子羌菁楊今早也失蹤了。
聽羌府來人向知縣禀報,和羌木失蹤時情況一樣。
知縣匆忙帶上衙役趕去羌府,陶杞卻去不得,在縣衙急得坐立難安。
羌木還未找到,又丢羌菁楊。
從血書的“血債血償”看,失蹤之人多半兇多吉少。
人命關天,陳霁竟絲毫不慌,在慢斯條理地用早膳。
她對他輕賤人命的做法有些惱火,心緒不耐,說話夾着刺:“一天一條人命,陳大人怎麼還吃得下飯?”
陳霁緩緩放下調羹,溫聲反問:“你這樣,如何取代我?”
炸毛陶杞哽住,眼角和嘴角皆耷拉下去,反刍似的來回咀嚼眼前模樣的陳霁。
他這句話似對昨天簡單的反擊,又似透過時空說與前世的她聽。
恍惚間,陶杞腦海中竟閃過前世種種,那些兩人針鋒相對的較量中,陳霁赢了她時看她的眼神,與眼前的陳霁緩緩重合。
那些兩人冒着火藥味的比拼中,陶杞忽視掉的東西,正一點點浮出水面。
或許,眼前的陳霁并非和前世毫無相似。
這種感覺牽扯出前世諸多記憶的細節,巨大的信息沖擊下,已經很久沒出現的拶刑之痛再次蔓延十指。
陶杞顫抖着手抹掉耳後疼出的冷汗,轉身出了府衙。
兔子急了還會咬人呢。
她有手有腳,做不到像陳霁一樣棄人命于不顧,想查便查了。
陶杞舉着“召赦萬神”的幡子,一路吆喝,一路往城外河灘而去。
出城門一路而行,戈壁上荒無人煙,沒有絲毫早上的清爽,頭頂陽光不遺餘力地炙烤沙漠。
行至戈壁,不見散落在河灘的羊群,倒是看到有人在河灘燒紙錢。
許是祭奠失足落河的故人。
正對上她擅長的。
陶杞麻溜走上前,從褡裢中掏出些超度黃符:“貧道路遇有緣人,贈予福主些元始天尊的超度黃符,燒與故人保佑後世安康順遂。”
燒紙的是一家三口,夫婦二人,還有被男子背在背上的幼童。
溫婉的婦人接過黃符,向她道謝,将黃符也丢進燒紙堆。
而後接過男子背上的幼童,讓其站在地上,跪拜面前燒成灰地之前。
“幺兒也來拜拜阿公。”
幼童懵懂的擡頭看着母親,稚聲詢問:“阿公在哪裡?幺兒找不見阿公。”
夫人摸摸孩子細軟的頭發,柔聲解釋:“你看不到阿公,但是阿公能看到你,阿公想你了,快向阿公問好。”
幼童眨眨眼睛,許是還不太懂,聽話地磕了幾個頭。
陶杞在一旁看着,等一家三口祭奠結束,好奇地詢問:“這河灘怎得甚少人來?”
大漠戈壁,河灘水源合該很受歡迎,打漁取水,祈福求雨,關系百姓民生。
這裡的河灘卻很是荒涼,百姓不願踏足一樣。
婦人聞言回到:“道長可是初至此地?”
陶杞點點頭,婦人了然一笑,繼續和她說:“道長有所不知,這河灘封有旱魃,怨氣極重,時常抓走河灘上的人,所以鮮少有人來。”
“我家阿公前年在河灘失蹤的,我與相公每年前來祭拜,卻也不敢到河邊上去,隻能遠遠的在戈壁燒些紙錢。”
陶杞聞言,望一眼遠處寬廣而平靜的河面,沉吟到:“…旱魃嗎…”
婦人看她一身道袍手持拂塵,以為是對這志怪傳說感興趣,耐心地解釋:“自從我嫁來嚴守縣夫家,就聽聞旱魃之說,相公你是生長在嚴守縣,你說與道長聽聽。”
旁邊愣頭愣腦的男子被娘子推上前,撓撓頭說:“嚴守縣旱魃好像是…好像是自古以來就有,從我出生便聽說了,好幾十年了吧大概;很是邪乎,每年…每年總要丢兩三個人。”
陶杞略微驚訝,幾十年來,每年兩三個人失蹤,官府竟然不徹查此事,些許古怪。
“無人報官嗎?怎麼沒人管這等事?”
她将心中疑惑吐出來,又覺打聽的意味太明顯,拿起拂塵作揖:“元始天尊在上,如何見得這等福主喪命之事。”
那夫人無奈的歎了口氣:“也是沒有法子,若是旱魃出來鬧事,招來大旱災年,到時死的人更多,這小小的縣裡,我們平頭老百姓哪裡經得起折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