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談一番後，婦人要趕回家收拾家裡的農地，與陶杞别過。

陶杞隻覺旱魃之說古怪。

她曾在白龍觀讀到過關于旱魃的經書，多是指一身青衣、皮膚青黑的女魃，出現之時百裡無雨，水澤枯竭，招來大旱。

也恰好旱魃怕水，能以水克之，将其封印。

倒是都能和記載對上。

但她不信世上真有鬼怪亂力，不過都是人心作祟。

她一面想着，一面在河灘閑逛等狗二郎，不時便能發現有燒紙錢留下的痕迹。

從數量來看，失蹤百姓衆多。

半個時辰過去仍不見狗二郎，倒是讓陶杞遇見了從羌府回來的知縣，已到最熱的正午，她索性與知縣一道回去，順便問問旱魃之事。

“貧道聽聞河灘旱魃之事，心生悲憫，知縣可知旱魃一事？”

“曉得曉得，自然曉得……”

知縣應的快，推脫的也快，從天災人禍到天命難違，颠來倒去的說辭都透出來一個意思：

不想管。

陶杞不禁有些懷念成緬成知府，成知府雖一肚子油滑，卻也是幹實事，也曾為了案子焦頭爛額多次勞煩于她。

看着眼前的知縣還在推脫不想管，她眼角抽了抽，與之說話的聲音冷了兩分。

“這麼說，羌府宅子就在河灘，該是最容易被旱魃吃掉的，羌府這些年失蹤了多少人？”

知縣擺擺手：“從前沒有，今日的老夫人遺體、羌家主和羌菁楊，總共三個。”

幾十年來失蹤如此多人，羌府竟然從來沒有過。

一直到今年才有失蹤，而且接連三個，抵得上過去一整年河灘失蹤的量了。

“哦？那今年河灘失蹤了幾人？”

知縣擡眼想了想，不太确定道：“好像…好像今年不曾有人失蹤。”

他似乎也察覺出不對勁，給了個眼神給旁邊的随從，随從肯定道：“今年河灘還未曾有人失蹤。”

這倒更加奇怪了。

擺明了羌府失蹤和河灘的旱魃傳言有關聯。

陶杞唇角勾出一絲冷笑，這假旱魃竟如此嚣張嗎？

行兇數十年，如今越來越輕賤人命。

她倒要看看，這個假旱魃與她這個半假道士，誰更勝一籌。

一路上，知縣小心翼翼地答陶杞的問題，并小心翼翼的推卸責任。

陶杞默默忍下無數個白眼，下車後直奔陳霁處去。

這可是上百條人命，她要與陳霁說清楚。

還沒邁進陳霁的院子，陶杞已經看到坐在院中品茶的陳霁。

大漠粗犷的風絲毫沒有将他矜貴的動作吹散，反倒揚起翻飛的衣擺，給他平添一抹悠然自在。

陶杞在陳霁對面的石凳上坐下，灌下一杯茶水，平複一路跑來的急喘，将她的發現一口氣吐出來給陳霁聽。

陳霁默默聽着，拿起茶壺，将兩人茶杯續滿，淡淡道：“不關錦衣衛的事。”

陶杞又灌下一杯茶水，眼中光亮灼灼，噙着一抹笑看着陳霁：“我知道，我隻是想說與你聽聽。”

她已經知道陳霁的态度，她隻是想說給他聽，就像昨天帶着烤羊腿回來的陳霁和她說了一大堆一樣。

陳霁行雲流水般煮茶的動作卡住，纖長淩厲的眼尾在擡眼間融化，他看向眼前的陶杞。

跑松的冠巾下露出碎發，在風中晃動，毛絨絨的；大漠獨有的熾烈陽光照在她額間細汗，折射出晶瑩的光線，都不及她看着他的眸色。

他似被眼前耀眼的光刺到，匆忙又垂下眼睛，點點頭算是回應。

手上失了條理的動作，不斷訴說着他剛剛片刻的心顫。

陶杞沒察出異樣，還在等陳霁繼續幫她續茶。

對她來說，她自己一個人的能力足以查案，她對自己的實力有信心，也從沒想過依靠陳霁。

至于陳霁的态度，她前世便知道他是個心思狠毒的奸佞。

見怪不怪啦。

可左等右等，陳霁不再給她續茶，她以為是對于她擅作主張查案心生不滿。

她查案子有重大突破，心情不錯，并想着她也算是陳霁的半個門客，于是打算拍個馬屁緩和氣氛。

“那個…陳指揮使煮茶如此行雲流水，實屬少見，貧道……”

正亂了心神不知到哪一步的陳霁：……

放下茶盞打斷她：“該用午膳了，玄先生請回吧。”

陶杞：怎麼？這馬屁拍的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