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京城飛書傳信後,陳霁帶着所有能調動的錦衣衛,朝城外羌府而去。
大漠黃沙滿天,皆不及數十名錦衣衛駕馬揚起的塵土喧嚣。
領頭的陳霁已換上血紅的飛魚服,衣袂翻飛,是大漠中少見的鮮豔。
微微颔首,同懷中的陶杞低聲說着案子,眼中含着隐晦的笑。
活是一位意氣風發的少年郎。
這些陶杞都沒看到。
她眼睛看着前方越來越近的羌府,心思全是案子。
知縣也得到了消息,站在羌府門口殷切期盼救星的到來。
早上完好出門的知縣,一上午過去,再見到時,陶杞沒繃住笑出了聲。
知縣腦袋腫大一圈,纏了一塊布條,包住右側一隻眼睛,露出來的右側臉頰高高鼓起。
陶杞不需上手摸,隻看一眼便知知縣臉上的淤青腫脹要十天半個月才能消下去。
許是陶杞目光過于灼灼,知縣察覺到,尴尬地解釋:“今早太匆忙,沒看到地上有團油污,摔了一跤,見笑見笑。”
羌茴也等在門口,看到陶杞竟然随着錦衣衛前來,有些詫異,但還是站在陶杞身邊。
她小聲同陶杞說:“今早泔水車撒了油污在大門外的石地上,知縣來的時候踩到,面朝下磕成了這般,已經重新打掃過來,道長小心些腳下。”
宇文氏也站在門口迎接錦衣衛,見到陳霁後聲淚俱下,苦苦哀求要找到他家老爺。
看她的意思,還期盼着羌木和她兒子們隻是失蹤,性命仍在。
淚眼婆娑時,看到羌茴竟站在旁邊,皺眉正欲訓斥她不講規矩,話還未出口,看到和羌茴站一塊的正是日前她趕出府的道士。
又想起剛剛指揮使騎馬前來,好像是有個道士模樣的人和指揮使同乘一匹馬。
她的哭聲逐漸變小,臉色變幻,有種拿起石頭砸了自己腳的倒黴感,臉上實在擠不出表情。
陶杞隻是淡淡掃了一眼哭跪在地上的宇文氏,沒有産生過多情緒。
她的心思從來沒放在這些事情上,隻有案子才會讓她一直記在心上惦記着。
宇文氏一瞬間的種種心思,她全然沒有關注,也不在意,随陳霁一同走進院子,直奔羌老夫人的靈堂。
同上次來一樣,白燭鋪滿地,接連不斷的燃着;幾天過去,地上凝固的蠟油更厚了幾層。
風沙吹來,燭火搖曳,有幾盞咤然熄滅。
棺材内依舊空蕩蕩,沒有這個靈堂的主人。
陳霁大緻查看一番,留下幾名錦衣使仔細搜查,他帶着人繼續去羌木的卧房查看。
知縣命人看守着,屋子仍保持原狀。
陳霁打頭先進去,陶杞緊随其後,另一隻腳還沒邁進門檻,一陣風從院牆外刮進來。
大漠上幹燥的風進了院子變得陰濕,湧進昏暗的屋内,卷起一地血書。
血書上的字仿佛活了過來,張牙舞爪地湧出屋門,撲向屋外衆人。
陶杞拍開一張迎面飛來的血書,在身後人都被血書吓得後退一步時,将另一隻腳也邁進門檻。
來時已聽羌府人簡單說了情況,羌木消失前一晚,一個人在卧房睡覺,且門窗都從内反鎖。
第二天一早,宇文氏來發現門口散落的幾張血書,焦急命人破門而入,不見羌木,隻留一地“血債血償”。
在府上上上下下翻騰個遍,沒有絲毫蹤影,羌木憑空消失了,和羌老夫人的屍體一樣。
陶杞見陳霁正在查看反鎖的窗戶,便轉身關上房門,反鎖門栓,還原當時的場景。
因為從外破門而入,固定門栓的扣子已經脫落,無法再從裡鎖上門。
陶杞俯身撿起掉在地上的扣子,雙指輕輕摩擦,而後又望向垂在門上的門栓。
她伸出蔥白細長的食指将門栓撥起來,讓門栓保持在鎖起來的位置,來回撥弄兩下後收回手指,門栓無力支撐重新垂下。
轉身之際,窗前的陳霁也轉過身來,兩人對上視線。
“極易打開。”
陶杞簡短說到,她知道陳霁聽得懂,錦衣衛開鎖的事幹的多,對這些熟悉的如家常便飯,這門栓很容易從外面完好地打開。
陳霁點點頭:“一樣。”
兩人默契地簡短交流,一同望向滿屋血書。
陶杞關上房門後,紙張無風而落,層層疊疊鋪在地上,她撿起一張用指腹輕輕摩擦上面半幹的字迹,又将指腹放在鼻尖輕嗅。
指腹上沒有味道,她索性直接拿起血書聞了聞,一股微末的金屬味道幾乎無從捕捉,陶杞微微皺眉,複又深嗅,在這金屬氣息後察覺出一股淡淡的松香味。
陳霁見她在查看血書,分頭行動去查看屋内其他陳設。
一位曾經的北鎮撫使,一位現在的指揮使,不過片刻,兩人已迅速探查完整個房間。
站在房中央,都沒有說話。
這間屋子除了多出一地血書,無其他異常。
陶杞神秘一笑,從袖帶中摸出一件物什,攤開在陳霁面前。
是一個八卦圖。
“既找不到,不如試試貧道的法子。”
她一雙發亮的杏眼望着陳霁,嘴角的笑更狡黠。
陳霁瞥了一眼,不理會她,躍身翻上房梁搜查。
陶杞自顧自将八卦圖平鋪在地上,用幾張血書團成紙團,随意抛在其上。
力道有些大,兩個紙團彈出去一個,最後一個落在右下角的乾位上。
乾三連,西北開天。
“西北…羌府西北是,茫茫沙漠戈壁。”
陶杞看着乾位上的紙團,沉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