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的眼神洞若觀火,仿佛能穿透這具身軀,直擊她的靈魂,讓她有一種從裡到外的燒灼感。
她的後背冒了層冷汗,腦袋裡警鈴大作。
這個問題可不好說。
兩人這是初次見面,對方沒理由關心她,如果不是關心,而是興師問罪呢?
陸知予指的失物不太可能是物質,如果是借代某一個“人”,那麼她就像是丢東西一樣把人家抛棄了。
“這麼難回答?”陸知予微微側過臉,餘晖下的睫羽纖長,半掩在陰影中的神情顯得冰冷薄情。
“咳。”郁霧的手握成拳,抵在唇邊,擰着眉頭佯裝思索。
“我想想……大約是有的。”
“什麼?”
陸知予目光微凝,不自覺地壓低了聲音。
她的視線落在郁霧臉上,想不遺餘力地捕捉表情變化,以證明自己心底的一個猜想。
郁霧看了她一會兒,放在桌上的修長手指屈起,指尖輕點桌面,不答反問道:
“為什麼問這種事情?”
空氣靜默了片刻。
陸知予眸光冷下來,意味不明地說道:
“你心裡清楚。”
周圍忽然開始降溫,一道冷氣在兩人之間打旋。
郁霧調整了坐姿,對上她的目光一會兒,然後無奈地攤手答道:
“可能是一隻表,或者一根頭發,它們總是不引起人們的注意,但那是去年的事情了。”
“……”
陸知予望着她的臉,似乎在分辨這句話真假。
郁霧眼神不閃不避,唇邊帶着一絲淺淺笑意,上身往後靠在椅背,任由她用這種目光打量。
過了一會兒,陸知予淡淡收回視線。
周圍的冷氣頓時消散,有種剛剛回暖的感覺。
“我不久前撿到了一件失物,在為它尋覓主人。”陸知予言簡意赅地解釋道。
顯然,她不認為對面的人就是失主。
郁霧暗暗松了口氣,臉上作出幾分遺憾道:
“原來如此。”
時間差不多了。
見陸知予在文件某一頁停留,忽然投來目光,郁霧頓時心領神會,從上衣的口袋裡摸出一支筆。
不過,因為動作匆忙帶出來另一個東西。
陸知予餘光一撇,“這是什麼?”
郁霧手裡捏着張薄薄的紙片,正要放回去的動作凝滞,大方地将名片遞了過來,說道:
“這是我一個朋友的個人名片,她的會所昨天開始試營業,請我過去捧場了。”
她語氣頓了頓,疑惑地說:
“陸小姐也感興趣嗎?”
“……”
陸知予垂眸望去,若有所思。
面前的名片是黑底燙金的設計,俗不可耐的招牌“白羊會所”。
不是什麼正經地方。
這證明她是想多了,面前的女孩是個“時間管理大師”,在與自己會面的前一晚,還能在會所裡開派對。
至少,表面上看不出來。
“不必了。”陸知予冷漠拒絕了。
接着,她沒有再去看郁霧,轉頭拿起簽字筆,刷刷地在紙面上書寫。
郁霧甚至插不上話,随着簽字結束,對方的态度恢複到剛步入咖啡廳時,那樣的不近人情、矜貴優雅。
陸知予行事風格利落,不拖泥帶水,沒有讓郁霧相送的機會。
最後,她轉身離開之前,隻輕描淡寫地撂下一句話:
“下次找我,帶上正式合約。”
郁霧答應了一聲。
她看到街角對面停了輛車,陸知予低調出門,身影漸行漸遠,直到俯身坐上車,再也看不清對方的臉。
沒一會兒,這輛車就消失在視野内。
今天既能跟家裡交代任務,還沒有被陸知予懷疑,成功躲過一“劫”。
但是,她卻沒有想象中那麼開心,再想起最後兩人的對話,下意識咽了咽唾沫,有些後怕。
陸知予的氣場太吓人了。
對方再多問兩句,自己就得露餡。
郁霧摸出褲兜裡的手機,點開聯系人界面,找到自己的前任R女士。
她看着對面的頭像,心底油然而生出一個想法:
這種時候不能分手。
……
五公裡外,黑色的轎車行駛在公路上。
有一縷清風拂過面頰,陸知予往車窗看了一眼,此時日落時分,遠處的池塘落滿餘晖,一片柔和燦爛。
倏地,她想起女孩的眼眸。
陸知予眼眸半阖,心情平靜,沒有太多的雜念。
正當她閉目養神之時,忽然空氣裡響起消息提示音,打斷了這份片刻的安甯惬意。
雨:【我今天還是不舒服,預約了去看中醫。(對手指)】
她覺得對方的昵稱拗口,于是簡單備注了“雨”。
陸知予微微怔愣住,不由得往上看。
隻見上一條消息還是《我不會怪你的》。
陸知予又在最新消息上,停留了好幾秒,大約辨認出對方的弦外之音。
——她大意了,并且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