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在林間呼嘯，夢中的自己捂着脖子，目光與對方平靜相對。

這張臉，戚月在不久之前剛剛見過。

夢中的無為峰被人攔腰砍斷，随雲宗大門殘破不堪，四周火焰升起如天幕一般，将整個宗門團團圍困。

師父覃甯州帶着帶着滿身傷痕，看着拾階而上的衆人，放肆大笑。

譏諷的笑聲夾着滔天火浪向衆人撲去，随後師父一劍斬斷了刻有“随雲宗”字樣的石碑，引爆全身靈力，摧毀了整個宗門。

靈力将要蔓延到衆人面前時，領頭之人以一己之力震碎靈力波動。

他腰間懸挂的劍，微微晃動了一下。

這張臉，跟殺自己的，是同一個人。

戚月緩緩擡頭，目光穿透夜幕，凝望着空中的月亮。

抛開夢境的真實性不談，夢境中宗門每個人的結局，與現實之間，并無明顯的因果關聯。

首先，是大師兄。

無論對内對外，他都溫柔和煦的如同三月春風。師父在外遊曆期間，大師兄肩負起了教導師弟師妹的責任，如此品性的人，怎麼可能做出屠城這種事情？

大師兄現如今的修為雖然隻是元嬰中期，但在整個同輩當中也算得上是佼佼者。更何況自己的境界隻是元嬰初期，三師弟是金丹後期，小師妹則是築基中期，無論從實力還是威望來看，未來宗門的繼承人非大師兄莫屬，魔界又怎能與宗門之主相提并論？

盡管戚月對大師兄的過去所知甚少，但她聽師父說起過，大師兄出身于雍國，自古便與魔界勢不兩立，他為了什麼，甯願背棄自己的信仰？

再來，是小師妹。

小師妹出身中州趙國方家，是方家現任家主唯一的孩子。

趙國作為中州第二大國，其國力與奉國不相上下。方家作為趙國的首富，其産業涵蓋了半個中州，小師妹的父親又是方家家主，連趙國的君主都要賣三分薄面。

方氏夫婦樂善好施，整個中州無人不曉。

且方府占地廣闊，豪華非凡，方家奴仆衆多，又有自己的護衛隊日夜巡視。

如此顯赫的方家，時刻都生活在衆目睽睽之下，但方府化為灰燼的殘垣仿佛在訴說，沒有人看到那場火災。

小師妹下山是因為收到了父母的來信，本來是高興的事情，但是小師妹卻死了。

方家大火因何而起？小師妹又是被誰所殺？

接着，是三師弟。

師弟的日常基本都是待在宗門，人際關系簡單，能與他并肩搭背，定是相熟之人。

還有，雖然夢境中沒有顯現三師弟進入秘境的目的，她也看不到秘境中的情形，但她确實看到了三師弟進入秘境。

三師弟在秘境中遭遇了什麼，以至于讓他憑空消失？

與他一同進入的那個人，又在這件事情中，扮演了什麼角色？

最後，是師父。

從戚月有記憶起，師父的境界便已經是化神後期，雖然這些年師父一直在外遊曆，沒準尋到了機緣境界突破至大乘也有可能。

夢境中衆多門派圍困師父，是為了什麼？

功法？

随雲宗的藏書閣那屈指可數的幾本功法，都是小師妹家裡友情贊助的。

秘寶？

整個宗門窮的叮當響，維持宗門基本花費的靈石都是小師妹掏的。

丹藥？

整個宗門的藥材，都是小師妹家裡無償提供的。

紛繁雜亂的思緒如同亂麻一般糾纏在一起，使得戚月的太陽穴突突地疼。

她又想到了那個關于自己的夢境。

夢境中的那雙眼，泛着冷意，望向自己的時候，像淬了毒的冰。

宿則。

出身中州奉國皇室，天生劍骨，被長明宗宗主唐悲收為了親傳弟子，甚至有傳言稱，他會是下一任的長明宗宗主。

在凡界時，他出身顯赫，權勢在握；拜入修真界後，天賦異禀，受人敬仰。

戚月常年待在宗門鮮少外出，與宿則的唯一交集，要追溯到十七年前的那個冬季。

那個時候的戚月還未練氣，仍舊是凡身之軀，冬季的冰雪來勢兇猛，她終究還是抵擋不住生了病。

覃甯州帶着戚月前往長明宗，求助于靈壽峰的峰主馮琳，為她治病。

也就是那個時候，年幼的戚月與年幼的宿則，初次相見。

整個冬季，戚月都呆在長明宗，接受馮琳調理身體的同時，也不忘發展宿則成為自己的朋友。

新年将至的前一晚，覃甯州前來帶戚月離開，她記得，宿則跟随唐悲前來送别時，别别扭扭的開口，讓她一定要再來看他。

那個時候的戚月拍着胸脯，向宿則許諾，來年的春天，一定會來找他。

然而年幼的戚月，忽略了一個問題，那就是用冰雪堆砌出的雪人，是活不到春天的。

在春天來臨之際，他們之間的聯系，會伴随着冬季的雪花，一起融化消失。

自那之後，戚月再也沒有踏入過長明宗，一如宿則，也從未拜訪過随雲宗。

他們各自踏上了不同的道路，獨立成長。

一位，整日窩在宗門，漸漸在修真界中隐身，成為了透明人。

一位，多年刻苦修練，始終揚名于修真界中，成為了人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