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姜雪趁着沒課的時間趕往省城,奔波于民政局、公證處和福利院之間。
她翻閱了大量資料,咨詢了無數工作人員,終于找到了一條可行的途徑——隻要她自掏腰包,做一份詳細的公證材料,證明顔念潮的實際情況,就有可能申請到孤兒證。
這天清晨,姜雪再次匆匆離開學校,踏上了前往省城的班車。
顔念潮這幾天一直注意到姜雪的異常,她總是早出晚歸,神色疲憊卻從不告訴他原因。
他心裡隐隐不安,終于忍不住偷偷跟了上去。
省城的街道繁華而陌生,顔念潮小心翼翼地跟着姜雪,生怕被她發現。
他看着她穿梭在陌生的街道,走進一棟挂着“公證處”牌子的大樓。
他猶豫了一下,也跟了進去。
大廳裡人不多,他躲在一根柱子後面,看到姜雪在一個窗口前,正和一個工作人員說着什麼,遞過去一沓材料和錢。
他聽不清她們的對話,但隐約捕捉到“親屬關系”“證明”等字眼。
他看到工作人員數着姜雪遞過去的錢,厚厚的一疊,然後蓋章、簽字。
顔念潮愣在原地。
他認得那種錢,是最大面額的紅色鈔票,足足有十幾張!
他知道姜雪家境并不富裕,這一千多塊錢對她來說,絕對不是小數目。
就在這時,姜雪辦完事轉過身,一眼就看到了柱子後面探頭探腦的他。
“小潮?!”姜雪很驚訝,“你怎麼來了?”
顔念潮被抓了個正着,臉瞬間漲得通紅。他低下頭,手指摳着衣角,呐呐地說不出話。
姜雪看着他窘迫的樣子,先前的驚訝化為無奈和心疼。
她走過去,揉了揉他的頭發:“跟我出來怎麼不說一聲?餓不餓?”
她沒問他為什麼跟蹤,也沒解釋公證的事情,隻是帶着他走出公證處,“姐姐和你去吃好吃的。”
她帶他去了肯德基。
這是顔念潮第一次走進這樣窗明幾淨的“洋氣”地方。
他拘謹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姜雪熟練地點了漢堡、薯條、炸雞和可樂,擺了滿滿一桌。
“嘗嘗這個,”姜雪把一個漢堡遞給他,笑盈盈地看着他,“這叫漢堡包,城裡小孩都喜歡吃。”
顔念潮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陌生又香甜的味道在口腔裡彌漫開來。
他看着對面笑容溫暖的姜雪,看着她眼底淡淡的疲憊,再想到剛才在公證處看到的那一幕,鼻子有些發酸。
他低下頭,用力地嚼着漢堡,仿佛要把所有的情緒都咽下去。
姜雪為他做了這麼多,跑前跑後,甚至自掏腰包花了那麼多錢……而他,除了給她添麻煩,什麼也做不了。
他側過臉,目光落在窗外繁華的街道上。
這兒車水馬龍、高樓林立,是一個他從未想象過的世界。
他暗暗握緊了拳頭。
他一定要走出這片大山,一定要出人頭地。
他要變得足夠強大,強大到可以保護她,讓她不再為自己受委屈,不再為自己奔波勞累。
他要讓她看到,她今天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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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送給大家一句詩,希望你們在未來的路上,無論遇到什麼,都能堅持下去”,姜雪已經講完既定内容,她笑得柔和,聲音清晰地傳遍教室:“莫愁千裡路,自有到來風。”
燼野關上了記憶的閘門,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他的目光緊緊鎖在講台上的姜雪身上。
十年過去,她似乎變了,眉宇間多了幾分以前沒有的疲憊和疏離,但開口說話時,眼底那份溫和與認真,又和記憶中的她漸漸重合。
隻是,她大概早就忘了他,也完全認不出眼前這個叫燼野的頂流歌手,就是當年那個沉默寡言的少年。
錄制結束,工作人員開始收拾器材,吳若妍碰了碰燼野,聲音甜膩:“今天辛苦啦,收工了想吃點什麼?我知道附近有家特别棒的日料。”
“不餓,你自己去吧”,燼野淡淡地回了句。
他看了眼還在講台上和學生道别的姜雪,徑直朝教室外走去。
他今天自己開了車,是一輛不起眼的黑色越野。
他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将車開到學校側門一個相對僻靜的位置。
兩個小時後,他看到姜雪和幾個同事說笑着從教學樓裡走出來。同事們陸續離開,她獨自一人走向公交站。
他發動車子,緩緩到她身邊停下,探出頭叫了她一聲:“姜老師。”
姜雪聞聲轉過頭,看到是他,有些意外,但還是禮貌地問:“燼野先生,有事嗎?”
“今天課堂上,我還有點問題想請教一下。”顔念潮說得一本正經,“這裡不太方便,姜老師能不能上車說?”
姜雪看了看手機,這個時間快要放學了,校門口即将水洩不通。
她猶豫了一下,拉開車門坐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