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未發問,隻聽那喬氏手裡的勺子,骨碌碌落了地,啞着嗓子詢問道:“當着老爺的面兒,仔細再說一遍,你要告發誰?”
隻見那夾竹惡狠狠地盯着她,吃人一般道:“婢子……婢子要告發璃姐兒!私自買通丫鬟意圖嫁禍構陷二姐兒!”
說完在衆目睽睽下,當場撸起胳膊上的袖口,露出挨打受虐滿是淤青的胳膊,惹來衆人紛紛驚歎。
沈璃聽聞心裡直往外冒火,屁股上仿佛長了釘子,單手扶着桌面差點坐不住了!
這時,卻有一雙手從桌底下将她牢牢按住,這才穩穩坐回到了凳椅上,她感覺整個身子都在顫抖,臉色氣得通紅強行憋着一口氣道:“那你說說,我是如何讓你構”
啊——
話還沒問完便傳出一聲哀嚎,她停下話循聲望去,隻見夾竹捋起的袖口,忽然蹦上去一個手掌大小的菜面窩窩!
這窩窩剛出鍋兒冒着熱氣兒,可是将她燙得不輕。
沈老侯爺見狀陰沉下臉色來,對着那罪魁禍首沈長楓便怒道:“坐沒坐相立沒立相成何體統?殿下面前,豈能如此放肆!”
“爹爹!”沈長楓夾夾手中的長箸,虎着腦袋往後一縮,“這窩窩忒滑了也,我夾不住不能怪我!”
“逆子!還敢不知悔改!”沈老侯爺哐一下坐起身,氣的頭發絲胡須直顫,正心煩意亂之時,耳邊又傳來夾竹的嘤嘤哭泣,沈侯爺便更是煩悶了,遂對着地上跪着的人道,“還有你!當着殿下的面兒,大庭廣衆之下坦露胳膊,成何體統!沈家的家規難道是這般訓導下人的嗎?來人,将這丫鬟拖下去聽候發落!”
“是!”很快便有府裡的男丁上前,一左一右試圖将她直接拖走。
見父親親自替自個兒出頭,沈璃的心裡輕快了幾分,望着那丫頭發瘋似的,嚎啕大哭奮力掙脫兩個家丁的桎梏,撒丫子飛撲到蕭玉宸腳下,想要擡手去夠卻又害怕不敢上前,鬼哭狼嚎道:“救命啊——煩請殿下救救婢子,侯爺私下并不會輕饒于我,可婢子說得是實話呀!大姐兒她嫉妒羨慕二姐兒,從小錦衣玉食吃穿用度都比她好,所以……所以生了不詭謀害之心!毆打奴婢要嫁禍于人!”
說話間這丫鬟做賊心虛,時不時還觑上她幾眼,沈璃百口莫辯,剛舒下去的氣兒又蹭蹭往外冒!
不過想來如此拙劣的手段借口,況且蕭玉宸還在背後親眼目睹此事,想必也不會縱容這丫頭着了她的道兒才是!
“好啊!”面具下的眸子帶有看戲的意味,這官家将沈家抛給他,他自然要接住這場好戲,看看這事若是傳出去,沈家顔面何存,“本殿下替你做主!”
“蕭……殿下!”沈璃聽聞耳邊嗡嗡作響,壓制住怒氣湊下腦袋,低聲問道,“你不是都看到了!怎的這般不明辨是非!”
“不明辨是非!?”蕭玉宸卻冷哼一聲,雙手抱臂盯着她的目光,一雙桃花眼自帶潋滟深情,卻不是對她,“不若說說,那日那封私信上,到底寫了些什麼見不得人的!”
“私信?”沈璃兩眼一黑想起來了,莫不是婚後許子安,差人給她送信那日?
得,這人不僅暴虐惡劣還記仇!幸虧她聰明,提前将信吃到腹中去了,如若不然留下證據,豈不是要被他借着由頭處理殺害喂狗了!
想到此處她心煩意亂,挑了挑眉道:“并不記得什麼私信!”
“你!”蕭玉宸聽完眉心一皺,攥緊拳頭對着跪在腳邊的婢女,悶聲道,“你這丫頭,叫什麼名字?放心,這裡有我不必忌憚!”
沈璃聽聞白眼一斜有些心梗:好啊!誰稀罕是的!難道他還能颠倒是非黑白不成?
“我問你,你說平王妃她毆打陷害,可有什麼證據?”蕭玉宸居高臨下,隔着冰冷的面具讓人生畏,丫鬟不敢擡頭瞧他,怯生生地跪趴着離遠了些。
“婢子身上這傷痕新鮮,明顯是剛剛落下!且婢子……婢子今日一整天,都是與璃姐兒待在一起!”
“胡說!今日我明明去探望四妹妹,又見你在後院熬藥,還做手腳放了那四妹妹過敏的山楂!事後想抵賴将藥渣倒進了槐花樹下!”沈璃見狀也不甘示弱回怼道。
“冤枉啊!”丫鬟雖然懼怕蕭玉宸,卻猶豫着往前跪着湊近一步道,“婢子從未見過什麼山楂,更未倒過什麼藥渣!”
眼見那婢女就要貼過來,蕭玉宸猛然垂眸震得對方後仰着跌倒,渾身癱軟癱在了地上。
“胡鬧!”沈老侯爺臉色鐵青,一掌拍在桌上震天響,用眼神示意下人道,“還不将人趕緊帶下去!”
“慢着——”
蕭玉宸再次出聲阻止道:“既是王妃說了,那便去槐花樹下尋看物證!另外,這事兒若不小心傳了出去,豈不是叫人非議,不若一并将二姑娘請來,親自問個明白!”
二姑娘?沈璃嘀咕一句,這才發現沈嫣為了躲避,竟然整日都躲在房裡,怪不得連午膳也不曾前來。
侯爺主母面面相觑,别無它法隻得點頭同意。
緊接着一行人跟随沈璃,來到後院槐花樹下,家丁按照她提供的方位掘地三尺,卻一無所獲,走上前沖她搖了搖頭。
沈璃看得都要冒汗了,自言自語喃喃道:“怎會如此?我明明記得埋進這裡了!不如你們再找找!”
家丁們扛着镢頭擦擦熱汗,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春風吹過樹梢發出沙沙聲響,沈璃在一旁悶着腦袋,心中卻更是煩躁了!耳邊忽然傳來一陣驚呼。
“長姐——”
她聞聲回頭,隻見一陣粉衣飄過,沈嫣姗姗來遲,邁着碎步走上前,直接略過她,噗通一聲跪在沈侯爺面前,微微喘氣細聲掩面哭道:“長姐,我知你心裡有股氣,怪我奪了你的位置,可你……可你也不能當衆誣陷陷害我呀!爹爹,此事您可要做主!”
這事手心手背都是肉,無論是誰的錯處,傳出去都要教人笑話,沈老侯爺不免為難起來。
沈嫣一瞧有戲,便拉來丫鬟一起跪過來,斜眼觑着沈璃一身華服,眼神裡隐藏着嫉恨道:“按照家法,私自誣告诽謗乃是大罪,應當仗責三十,關禁閉一個月才是!”
“三十?不若教爹爹打死我算了!”沈璃吓了一跳,踮腳看着那半人高的深坑,的确是空無一物,嘴上雖硬心裡忽然咯噔一下:完了完了!莫不是提前将這藥渣挖走,中了人家的反間計了?
“瞧長姐說得甚麼話兒,我瞧長姐皮糙肉厚的,想必也就一咬牙挺過去了!”沈嫣眼見計謀得逞,掩着帕子對着衆人哭得更兇了起來,“爹爹,您可不能偏心呀,若這誣告得逞,今兒個挨了闆子的可就是嫣兒了!”
呵呵!瞧她這囫囵腦袋卻沒有一滴水,這下真是百口莫辯了!唯一的希望便是低聲下氣,去求那見證人蕭玉宸......
可如今看來,她低不低頭另說,這人是鐵了心要作對!
沈璃側眸瞧着他不幹人事立在一旁,迎上一道戲谑的目光,瞬間感覺氣血上湧,緊接着聽他道:“既是清楚了!不過王妃乃本王之人,來人!帶下去賞闆子罷!”
他的人?她什麼時候成了他的私有物品?沈璃當即氣得牙根癢癢,又聽他伏在她耳邊勾唇小聲道:“看來娘子有冤情!求我!求我,我就為你作證!”
好啊,原來是在這等着她呢!這個變态将軍偷窺她,這事情原委果然都瞧見了!
望着他得逞的神情,她壓下心頭怒火,仰着嬌面正對上那道頗為得意的目光,咧嘴露出兩枚淺淺的梨渦,語氣讨好道:“殿下,求您!”
蕭玉宸難得表露出開心,剛要說話,卻又聽她垮起臉道。
“求您,有多遠去多遠!”
“你!”蕭玉宸當即黑下臉來,繃緊唇角厲聲喊來家丁,“那便,先打賞五十大闆再說!來人,打到王妃求饒為止!”
五十?果然暴虐啊!侯府也才二十大闆,這不是要她屁股開花,這是要她的狗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