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鶴唳笑着,低聲嘲道一個名字。
“地府可比華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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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是陰暗的走廊,有盞燈壞掉了,一閃一滅的,發出接觸不良的微弱聲響。
今朝市的夜晚安靜的如同一具死屍。
然而此時,卻有人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的傳到夏幼清的耳邊去。
她迷迷糊糊的想着。
自己又他媽的死了。
不知意識從何而來,她的大腦漸漸的清醒了過來,但是卻毫無知覺。
她記得死前對方的眼神,一如絞肉機般把她的心髒攪了個粉碎,又扔到那陰暗不見天日的下水道中去。
她在那水中掙紮了很久,漸漸的失去了力氣。
雨水落到水面上打出圓暈,卻無法波及到她的身旁。
她隻覺得有一個力量,拽着自己的身子,朝深海中拉去。
她的嘴裡咕噜噜的進水,她胸前的傷口嘩啦啦的流血,她把眼睛睜的老大,逐漸看不見了波光粼粼的湖面。
她被困在了黑海之中,地獄的最下層,這裡沒有人,沒有哭喊着的謝瑾之,沒有狂喜中的風鶴唳,隻有“滴——滴——”傳來的機械聲響,圍繞着自己。
她的身體像潮水般的拍打在岸上。
碎成千萬滴液體,幹涸在沙灘的日照之下。
她像一條擱淺的遊魚一般,困在僅剩的潛水中大口大口喘着氣,掙紮着自己僅剩的生命。
想了許久,也沒弄清,那個叫風鶴唳的男子,為什麼殺她。
她不甘心,又格外好奇。
似乎是每想到他的名字,她的心髒就狂跳起來,“撲通——撲通——”,心電圖上的波紋變得有意思起來。
“你居然沒死。”
她的意識随着潮水潮湧潮汐,推到了一處柔軟的地方。
有人似乎摸着她的手,把它一根一根的捋直。
“可是你為什麼還活着。”
那人把她的手擡了起來。
她哪裡活着了?
她覺得這個人有點可笑,舉着自己的手顫抖個不停。
接下來,這人卻用指尖戳了戳她的手,不知為什麼,她覺得如同針紮入手臂的肉的肌理之中,疼的她皺了皺眉頭。
“事到如此,你……”
那人握着她的手,哭哭啼啼的,她不知道她在幹什麼,但隻覺得自己的呼吸漸漸困難起來,大量的水從她的鼻腔掼入,海腥味充斥着她的口腔。
她掙紮着,卻隻覺得自己被人按住在那柔軟的海綿之上,任那海水,從那七竅之中洶湧而入,沖到胃裡,一直滲到她的血管中去。
她覺得自己就如同那注水了的死豬肉,任人宰割的成了水的俘虜。
剛恢複到正常頻率的心跳又一次的心律不齊,她無法喘息,耳邊的浪潮聲卻化作了鈴聲大作,有人的腳步聲啪嗒哒的踩在了她的心上,把她壓得喘不過氣。
她禁不住的掙紮起來,四肢如同帶了鐵鍊般沉重的亂舞着,她想大吼,卻是額頭用力的撞上了一塊岩石般堅硬的東西,再一次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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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色如漆的星海上一片平靜。
雷雨過後的白晝,碧水般的蒼穹顯得更加透徹。
不遠處有一夜扁舟,長須船夫哼着歌行駛在平湖之上,他昨日才剛從軒轅國的清平鎮出發,沿着海口入了河道,便下那南面而去。
朝東行駛了幾日,眼下快要進入幷封城,聽得那幷封之北有一女醜山,傳說上古有一醜女死山上,死着衣青,以袂蔽面。
坊間有兒歌傳聞,“十日出,女醜現,十日炙,天下亂,女醜屍,暴于山,丈夫北,手掩面。”
船家久經與此,便也學會了這當地人歌謠,每逢有客遠行,他也吟了歌于客解悶。
羽沉舟聽得他的歌聲粗劣,魔音入耳,閉了眼,在船塢中修生起來。
他命船夫繞開了那星海旋渦之處,那是墟海界的十二盡頭其一,每當日夜更換時,便會嫌棄巨大風暴之眼,引吸萬物,若無高超本事,所到船夫皆當送命于此。
待調息了一陣,他隻覺得自己身子已好多了,起身扶了船倉門,越出船蓬,踱到甲闆上來。
那船夫見得他出來,向他彙報,“公子,此番還要一日才可到幷封城,您重傷未愈,還是不要亂動便好。”
羽沉舟點了下頭,卻并不理會他,隻望着遠處略過的青羽赤尾的鸾鳥出神,卻忽的被耳邊的景象吸引了過去。
他身旁不遠處,有一件丁香色的衣裙飄在上面,群群飛魚從旁跳躍出來。
水鳥似是抓住了時機,飛身撲來,長喙叼住了魚身,一眨眼就吞入肚中。
有水花灑濺在他的白衣衫上。
當他皺眉輕擦時,船體卻突然碰到了什麼,有些晃動。
船夫停了槳,有些驚恐的朝船尾看去。
船尾拖着一條繩索,那是停岸時固定船身的粗繩,雖然不長,但也接近五米。
本應在船尾的它,許是之前颠簸,不知怎麼飄到了水裡,還被什麼拉下了水底。
有幾隻魚豚從船邊劃過,船夫揉了揉老眼昏花的眸子,走到了船尾。
卻聽的“噗通”一聲,一隻魚豚一躍而起,濺了他一身水花。
船夫驚呼一聲,羽沉舟連忙提了衣褲上前,一時間,魚撞了過來,一身橫陳撲棱着躺在他的船上。
這算是誤打誤撞了。
“這巧了不是。”
船家看到眼前的場不面哭笑不得,正覺得白撿一便宜,中午有得加餐,卻被突然後仰的船身,失了平衡,差點跌到在船中。好在羽沉舟身疾手快,扶住了他。
“謝謝公子。”
船夫覺得有些不對,便伸了手去扯那落入水中的麻繩,卻覺得有力氣從那頭低傳來,也許是纏上了水草?
船家有些不可思議,若是不管,船速也會便的很慢。這麼想着,他跪在了船闆上,伸了腰,用力拉拽着它。
而那羽沉舟,此時卻已弓步上前,手撫在玉蕭之上,多了幾分戒備,聚精會神的注視着那繩子的盡頭。
若是那司幽族派來的追兵,他便擡手解決了。
船夫沒有注意到身後羽沉舟的舉動,隻是一心的拉了幾下,似乎有什麼東西“咚”的一聲撞在桅杆上,便停了動作,任由自己一拉而上。
下一秒中,他卻傻了眼。
哪裡是纏住的水草,一個少女緊緊的抓着他的繩索,正攤在他的甲闆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氣。
她是誰?
“咳咳。”
船家還未緩過神來,隻見那少女劇烈的咳了幾聲,一身綠藻的從甲闆上爬了起來,她望了眼一臉無辜的老人,還未站穩,張口便罵了起來:“風鶴唳!我操你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