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潮聲從緊閉的窗戶外傳來,月色流淌進房,一片安甯。
卞可嘉看了看荊之槐沉睡的眉眼,又看了看他被子外露出的結實手臂,然後在心裡呼喚:[小c,在嗎?]
系統小c:[已成功……解……解除……隐私……屏蔽模式,歡迎……迎您,卞博士!]
小c往常連貫的語音,現在卻變得斷斷續續,就像有什麼強有力的幹擾,阻斷了卞可嘉和系統的流暢連接通道。
系統小c:[檢測到小c……與卞博士……滋滋……通道産生……影響……響,原因……不明……]
卞可嘉:[我與荊之槐的神經同步,現在是多少?]
系統小c:[已……已經達到……86%……]
86%,小c已經受到了這種程度的影響。
卞可嘉面色嚴肅,這不是一個好信号,他和荊之槐的神經同步度太高,連記憶也發生了耦合。
如果說荊之槐陷入植物狀态的腦區,要探索到100%才可能啟動治療、激活神經回路之目的,那麼他與荊之槐的神經同步程度,卻和這項指标是截然相反的——是絕對不能達到100%的。
86%已經是一個非常危險的數值了,太高的同步值,他已經開始被動獲取荊之槐的記憶了,再這樣下去,别說會對卞可嘉自己的大腦造成損傷,他甚至會永久的迷失在荊之槐的夢境裡。
他将這個發現寫在了實驗日志上,他需要找到一些降低的辦法,比如說加快腦區探索,完成任務,在完成這一片腦區的定位激活後,盡快從現實層面切斷和荊之槐的連接。
“……别走。”
緊貼的胸膛傳來震動,卞可嘉在荊之槐的懷抱中呆了一下,才确定這是荊之槐的呓語。
他在叫誰别走?他在做什麼夢?
卞可嘉不得不靠得更近,試圖去聽清他在說什麼。
“我什麼都給你……别跟他走,老婆。”
……還不如不聽。
卞可嘉心中一悶,直接從他的懷抱裡掙脫出來了。
他的動作甚至有點重,可是出乎意料,往日裡他輕輕一動就會醒過來的荊之槐,今夜居然還昏沉睡着,沒有一絲清要醒過來的迹象。
——這很少見。
卞可嘉立刻意識到,這是一個逃出去的好機會!
他跳下床,有點瘸地跑到門邊處,小心翼翼的壓下扳手,不想開鎖的聲音驚醒荊之槐。
但是他手下用力,沒壓動。
卞可嘉難以置信的再試了一次,才确認這門被鎖了。
荊之槐把他關在這荒島上、關在這建築裡還不夠?現在居然把他鎖在了卧室裡!
這是除了床上,别的地方都不能去的意思嗎?
……荊之槐是這樣的人嗎?
雖然在進入荊之槐夢境後,卞可嘉已經意識到,自己認知中和真正中的荊之槐有偏差,但是偏差到這個程度……
他怎麼就從來都沒發現過,荊之槐有這樣偏執的一面呢?
窗戶呢?窗戶總不能鎖了吧?
卞可嘉過去推窗戶,萬幸窗戶還是正常的。
隻是窗戶下面是高聳的斷崖,根本沒有安全離開的可能。
卞可嘉深深吸了一口氣:[小c,加載安裝“夢境實體介入”插件。]
系統小c:[收到……指令……]
系統小c:[“夢境實體介入”下載……卞博士,小c提醒您慎重使用,該插件副作用尚未探明,包括不限于……神經同步加深,邏輯損壞,夢境世界崩塌,對您和實驗體皆造成不可逆的緻病性損傷……請謹慎使用。]
他當然知道。
但是現在這個情況,哪怕他什麼都不做,這個夢境也會向崩毀一路狂奔,他必須要快,在徹底出事前搶出時間,去改變現在的一切。
卞可嘉雙手撐在窗戶邊,探出身體向外看:[小c,插件裝載成功後,試試在窗外給我架一個雲梯,我想……]
“卞可嘉,你在做什麼?”
身後的聲音,打斷了卞可嘉與系統的通訊頻道。
卞可嘉猛地轉過身,看到了床上的荊之槐。
荊之槐赤-裸上身,肌肉在隐秘的月光下蟄伏,肩背的線條如弓弦繃緊,脊椎一節節舒展,像某種大型掠食動物從假寐中抽離,已經進入了狩獵的姿态。
他目光沉沉地盯着卞可嘉,雙眼中毫無睡意。
荊之槐平靜道:“你又想逃了。”
卞可嘉語無倫次道:“沒有,我不是……我沒想跳,你看……你别這麼看我。”
“你一直在說,不能留在這裡,不能留在我身邊。我都聽見了。”
荊之槐的嗓音沙啞,“你總是走得那麼堅決……甚至不願意回頭看一看我。”
在脊骨發寒的震顫中,卞可嘉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因為高數值的神經同步帶來的耦合作用,是相互的。
在他窺見荊之槐記憶的同時,荊之槐也開始探視他的心事。
荊之槐充滿壓迫力地向他走來,卞可嘉本能地向後退了一步。
可是他後背已經頂上了窗口,他退無可退。
荊之槐狠狠拽過他,單手把人抄起來,抱着離開窗邊。
卞可嘉慌亂的推着面前的胸膛,卻推不動分毫。
荊之槐眼睛是紅色的,那些充血的血絲,讓他此時的狀态看起來極為糟糕。
他貼近卞可嘉的耳朵,氣息陰濕而黏稠,“你是我的,老婆,你永遠都别想逃開我。”
卞可嘉睜大眼睛:“……你叫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