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還拉踩了呢,宋知心虛地摸了摸耳垂,“每個人處理問題的方式不一樣嘛,互相尊重。”
舒媚一隻手撐在桌子上托着下巴,一隻手拿着叉子指了指服務員呈到面前那道例湯,一臉遺憾的表情,“這個甜湯特别好喝,可惜我不能吃了,再吃要長胖。”稍稍歎了一口氣,“真羨慕你們,想吃就吃。”
宋知捏着刀叉的手微微握緊,低聲說:“其實,我以前也很胖的。”
舒媚擡頭看她:“多胖?”
杭澈微微側頭,眉頭微動,瞧不出什麼情緒,宋知看了眼杭澈,不大好意思說,于是用手比了兩個數字。
“真的假的?”舒媚大聲質疑,又忙捂住嘴,“那怎麼減肥的?”
她的失态在宋知的意料之中,所以宋知也并不計較,“跑步,鍛煉,管住嘴。”
一旁的餐碟發出輕微摩擦聲,能感覺得出來杭澈有些用力。
舒媚樂颠颠地追問:“哪種最有效果?”
宋知看着她,十分誠懇地表示,“加在一起才有效果。”
“啊?”
“當你很想做一件事的時候,就會用盡一切辦法。”宋知想了想,“你不是一直在堅持健身嗎?”
舒媚洩了氣的皮球一樣兩隻手撐着腦袋,“還是算了吧,健完身我會更餓。”忽然她想到什麼直起身體,雙手交疊撐着桌子,身體前傾對着杭澈問,“對了,你知道最近有個綜藝嗎?就是一群人出國旅遊的那個?怎麼樣?”
舒媚選秀出身,之後就一直不願意再做綜藝嘉賓,由于是那種常駐,一來是多半都有劇本配合演出沒意思,不如直接去劇組演戲,二來就是很容易被惡意剪輯風評變差。
杭澈慢條斯理地咽下嘴裡嚼的食物,“你以前不是不喜歡綜藝嗎?”
确實,舒媚曾經是不大喜歡,但最近她有些焦慮,舒媚拿起刀叉,舉起最後一塊魚肉搖了搖頭歎息道,“真是飽漢不知餓漢饑,你有國民度有獎項,自然不需要流量和熱度了。”
放下刀叉,她用餐巾擦了擦嘴,“我需要綜藝保持熱度,如果不保持曝光,今天還在給我做數據的粉絲明天就爬牆了。”
說完繼續撐着腦袋,另一隻手撥了撥桌上精緻小花瓶裡的白色雛菊,哀怨地搖了搖頭,“我算是想明白了,他們就是那麼薄情的。”
她說的不過是娛樂圈大多數流量明星的現狀和煩惱,平時看她大大咧咧嘻嘻哈哈,沒想到心裡也開始為這些焦慮不已。
“不過我都連續拍了三部古裝劇了,觀衆沒意見我都要審美疲勞了,所以沈莘說的那部新劇我原本不打算接的,但是不拍戲沒有熱度,沒熱度就更沒有機會,感覺就是個死循環。”
其實演員們自己都懂,尤其是像舒媚這種不是科班出身,本身沒有資源基礎的,不上綜藝沒有熱度,被觀衆遺忘接不到好劇本,但一直上綜藝,又會給觀衆留下刻闆印象,目前來看這種做法涸澤而漁罷了。
“上次那個台詞老師,你後來有聯系嗎?”杭澈問。
“當然有,這次我想和劇組争取看看能不能用自己的原聲,不過估計也是沒戲。”
宋知見她情緒不佳,不打算放任她消極下去,“你知道為什麼去西藏特别治愈嗎?”
舒媚目光從那顆快要被她拽秃了的小雛菊身上移開,一臉錯愕左顧右盼,“問我?”
“不然呢,這裡還有其他人嗎?”宋知直接忽略了身旁的人。
杭澈拿起一張紙巾擦了擦嘴角。舒媚看了眼杭澈見她并不準備開口,于是頭搖成了撥浪鼓。
宋知一本正經地告訴她,“因為海拔太高腦子缺氧,腦子一缺氧人就短路了,短路了好多事你就沒法想,不想可不就沒煩惱了嗎!”
“你和杭澈是從北極度假回來的嗎?”一個笑話比一個冷,“其實我一直有個問題特别好奇。”
因為才提到她和杭澈,宋知有些敏感地擔心接下來的話題和她二人有關,“好奇...什麼?”
“你們律師打官司是看人還是看錢?”
宋知松了一口氣,“每個律師不一樣吧。”
杭澈輕聲開口,“你呢?”
“我...”宋知組織了組言,“看直覺,想打的官司,不給錢也打,不想打的官司,給多少錢也不接。”
舒媚一拍桌子,“有個性,我喜歡!可是不是有很多律師願意為了錢去給壞人辯護嗎?”
宋知放下手中的餐具,表情有些嚴肅,“即使不為了錢,也會有律師為壞人辯護。”
“為什麼?”舒媚沒聽明白有些疑惑。
宋知帶着職業的氣場和作為法律從業者的責任感耐心解釋着,“在西方法庭門口會有一座正義女神雕像,她一手天平一手執劍,還要蒙上眼睛,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舒媚恍惚幾秒,“不知道。”
杭澈在一旁眼裡帶着欣賞的波光,不動聲色地望着。
“隻有正義則軟弱,隻有執劍則暴力,偏見和傲慢會影響人們的判斷。”
正義如果不受約束,那架空真正正義的就是大衆手中的虛假正義本身。但如果法律也不受約束,所謂的壞人沒有公平辯解的權利,則會出現欲加之罪。
“至于蒙着眼睛,那是因為,真實的東西往往不是靠眼睛去發現的。”宋知擡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要用,這裡。”
一路走來,杭澈不會從别人口中了解一個人一件事,她比任何人都知道,耳聽為虛眼見也未必為實。
真相,要用心感受。
“好壞的定義誰來裁定?在是否定罪時,我們律師先考慮的是法律判斷而不是道德。”說到自己的專業,宋知則會不自覺地透出一種不容置喙的磁場,“在律師的字典裡,沒有好人壞人,隻有無罪和有罪,沒有經過法律的審判,任何公民都應該被視為無罪,也都享有辯護的權利。”
“這并不輕松,相反,很多時候,他們反而頂着很大的壓力,會被人說居然為罪犯做辯護,無良律師,為罪犯說話,一定也不是好人。”宋知漸漸有些激動,“可是,尋找到那些被遺漏的細節和證據,才能防止無辜的人遭受不公和冤屈,才能維護法律的公正,也是對正義的一方最好的尊重。”
也許,在有的律師眼裡,隻有利益,沒有正義。
杭澈知道,宋知不是。
宋知知道,大多數律師都不是,她有責任有義務為他們發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