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地裡的雪水還未化盡,踩上去的印子一腳深一腳淺,每一步都沾着大大小小的泥團。
如果姜婉禾此刻見到這人,定能認得出他。
銀輝中扭捏搖曳的樹影,好似随時會撲上那間屋子。
姜婉禾正在柴房裡給顧承淵換藥,忽然聽見外面傳來一陣異響。
顧承淵神色一凜,猛地坐起身來,動作牽動了傷口,卻仿佛感覺不到疼痛。
姜婉禾一心看着顧承淵新長出來的血肉,有些血痂還未褪去,看起來黑梭梭地吓人。
還沒來得及反應,寒光閃過,電光火石之間,顧承淵一把将姜婉禾拉到身後,另一隻手抄起旁邊的木棍,堪堪擋住這一劍。
顧承淵借勢一個翻身,将姜婉禾護在身後,昏黃的燭火照在他的側臉上,平添幾分淩厲之氣。
一股淩厲的劍氣襲來,屋内孱弱的燭火抖了一下影子卻再也沒亮起來。
“躲好!”他低聲囑咐,随即轉身迎戰。
姜婉禾縮在牆角,素日裡躺在床上的懶漢,動作行雲流水,雖然手中隻有那根撿來燒火的木棍,卻絲毫不落下風。
手中木棍一轉,精準地擊中那人的手腕。長劍應聲而落,那人慘叫一聲,捂着手腕後退。
“砰!”
那人被顧承淵一腳踹飛,撞在牆上。
姜婉禾看得目瞪口呆。她從未見過這樣的林世鵬,仿佛換了一個人似的。
那個整日隻會耍弄她的林公子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淩厲果決的镖師。
黑暗中,那人卻不與他糾纏,顧承淵瞳孔一縮,餘光搜尋着姜婉禾的影子。
耳邊傳來悶哼一聲,姜婉禾隻覺得眼前一花。
顧承淵丢出手中的木棍,一招聲東擊西吸引着來人的注意,長劍擦着肩膀劃過,錦帛撕裂、絲線崩斷的聲音在黑暗中尤為刺耳。
“公子小心!”黑暗中響起一聲驚呼。
顧承淵卻顧不上這些,一個翻身将姜婉禾護在身下,同時一腳踢飛了黑衣人的長劍。
“不要再打了!”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火折子又續上了些許光亮。
顧承淵這才看清楚,來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副将肖锶齊,單膝跪地道:“參見大人!”
顧承淵一愣,擡頭看去,隻見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站在門口,正一臉無奈地看着他。
“李叔。”顧承淵皺眉,“這是唱的哪出?”
李泉苦笑一聲:“公子,您可讓我們好找啊。”
“都是自己人,奉命來尋您的。”
“所以,”顧承淵揉了揉太陽穴,“你們大半夜的,拿着劍沖進來,就是為了找我?”
“這不是着急嗎?”
“着急就可以拿劍指着我了?”顧承淵沒好氣地說。
“李叔說,您身邊有個女娃娃,性子狡猾得很,以為是關押您的看守,才演的這一出。”
肖锶齊看不清姜婉禾的臉,額間的碎發蓋住了大半張臉,唇瓣血色全無,估計是被吓到了。
不過那個女娃娃看着完全是個白丁,肖锶齊呈上佩劍,道:“屬下該死!”
性子狡猾是假,擔心姜婉禾洩露行蹤是真。
所以,對待這種不确定的因素,李泉還保留着舊王府的習慣,殺之,以絕後患。
“李叔,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這村子人迹罕至,突然死了一個人才是大事。”
李泉像是恍然大悟般連連點頭道:“公子說的是。”
“公子您的傷......”
“剛才沒傷到肉,舊傷還未好,這裡人迹罕至,你們找到這裡想必也費了不少功夫,我打算在此養傷,順便看看小皇帝還有什麼能耐。”
“人少一些,我想清靜。”
話說到這份上了,今日想讓顧承淵回去是不可能了。
“公子。”
“還有什麼事。”
“這位姑娘怎麼處置?”
說話到這功夫上了,顧承淵還摟着不放,李泉心裡猜個大概。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月半有餘,屋外寒冬臘月,屋内正好适合幹柴烈火。
看這姑娘的年紀,收作通房最合适,若是公子擡舉,做個侍妾也不是不能。
“她?”顧承淵察覺到了不妥,被人這麼指出來,像是被戳破了什麼事,道:“不該問的别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