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長裡短惹的禍】
怒罵聲響徹整個村落,章玄玉一下從床上支棱起來,還在迷戀床鋪的大腦逐漸恢複神志。
掀被下床,連鞋子都來不及穿好,一直拖沓到屋外。
這時的天色還是霧蒙蒙的,然而落在身上的雨點卻沒有昨晚大了。
不過它淅淅瀝瀝往下落着,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
穿過院子推開大門,好幾道人影在視線中閃過,不好走的泥路上腳印深深淺淺,甚至有的地方被踩得下不得腳。
章玄玉已經顧不上太多,急匆匆地沿着路邊往村後走。
一路上遇見不少村民,尤其是村後靠近排水口的地方,那裡圍了一群人,其中以裡正為核心圍成了個不小的圈子。
排水口被村民挖在地勢最低的地方,排布整齊的水溝順着坡度彙聚在此,然而現在排水口的水,已經堆積到溢出,本應流向低窪處的水還儲存溝裡,眼見着有要滿上地裡的趨勢,靠近村子的還好些,那裡地勢高,可越往外的地裡,積水眼見着多了起來。
章家那塊地勝在位置靠近村子,所以水況就沒有别家的嚴重。
這種情況着實讓章玄玉緩了口氣,抱着解決問題的心态,她站在了水口上方,同村民一起看着挖開淤泥的幾人。
雨水打在大家的蓑衣上,隻有少數裹挾在風中的,會灌進未系嚴的領口。
有的還會順着蓑衣交錯的紋理滑下,有的則凝聚成晶瑩的圓珠,随着重量的增加墜入腳下,濺起水花。
挖溝的幾人是裡正安排幹活最好的,不到一刻鐘堵在排水口的泥塊和被水流沖下的淤泥全給清理幹淨了。
泥塊很是新鮮,像是剛從哪個不起眼的地方挖出來的。
眉頭終于放松下來的裡正,清了清嗓子嚴肅道:“請大家去祠堂商量些事,排水口被堵的原委一定要查清,關于村子利害的事情絕不姑息。”
處于下遊的幾家,就算臉色很不好看,也隻能忍下這口氣,跟着村人往回走。
地頭隻有裡正家老二在看着,謹防再有人搞破壞。
村裡的祠堂不大,但容納下每戶當家的還是綽綽有餘。
幾十個人零散排開,叽叽喳喳私下說着什麼。
“這排水溝看起來像是夜裡堵上的。”
“确實,幸好沒堵一整夜,要不然咱們村的枇杷樹可得遭殃。”
“哪家能這麼不要臉,堵咱排水口?”
“我哪裡知道?不過昨天有誰半夜出門了嗎?”
……
交談聲越來越大,面朝衆人的裡正打斷了他們的推測:“昨夜哪家回來最晚?”
話落,祠堂裡肉眼可見的安靜了下來。
躲在最後的女人畏畏縮縮不敢吭聲,站她前面的王嬸子有些疑惑地扭了扭頭,然而衛二家的可沒有放過她:“晚上起夜時,我還聽見衛巧她家門正響着。”
衛二跟衛巧兩家說來還是連襟,衛二娶了鄰村的江家老大,衛巧家的則是老小。
也算是江家老兩口不積德,為了給家裡撈個後,孩子生了一大堆。
可到頭來也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當家的生了七個,都是男丁。
生孩子期間,屋裡屋外是江花夫君在忙活,幾個孩子也都得跟着下地幹活,尤其是不受寵的江大郎,五歲就得拿着笤帚打理家裡了。
等他終于熬到嫁人的年紀了,卻又被老兩口壓着照顧小弟們,直到二十才跟衛二成了親。
要不是老兩口怕被村裡人戳脊梁骨,他們才不會把人三兩銀子嫁給衛二,少了老大這個當牛做馬的,家裡一下子又難過了起來。
不過這邊江大郎所嫁的婆家是個好的,娘子衛二也真心對他。
自打兩人成親以來,日子過得也算和美。
然而壞就壞在,江家本想招上門媳的老小根子被養歪了。
在沒嫁人就幹着些偷雞摸狗的勾當,好不容易到了成親的年紀,然而就算窮得叮當響的人家,也不願送女兒當他家的媳婦,眼看着江孝要被砸手裡了,老兩口一合計,還是江孝帶着嫁妝進了衛巧家的門兒。
從小霸道慣了的遇上軟耳根的,後果可想而知。
就昨晚,鬧脾氣被哄回來江孝,煩死了父母的唠叨。
娘家阿爹總是說他成親花的好幾兩銀子,也沒在回門時帶回家裡點,還說什麼,到頭來還是大郎孝順,每回娘家都帶厚禮雲雲。
這可算是點了他的火氣。
這不,兩人剛淋着大雨回來,看着一地雞毛的院子,又看了隔了兩道牆的鄰家大哥,積壓在心底的怨氣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