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山書院】
走在前面的高夫子并未回答章玄玉的問題,隻是帶着她繼續向前。
唯獨路過一處學舍時。
章玄玉就看到讓人難以忘記的一幕。
幾個學子齊刷刷地排在門口,他們頭上各頂一本足有拳頭厚的軟皮書,書頁耷拉在耳側,模樣讓人發笑。
他們馬步下紮地很标準,幾張明顯高些的桌子在跟前,右手執筆,正頭低眉地寫着些什麼。
時不時圍看幾人課業的夫子一臉陰沉道:“爾等課業諸多雷同,如群鳥同鳴,毫無獨特之音,學問如林,本應各有其姿!”
額頭暴汗的學子們,隻是一味地聽着,根本沒有任何反駁的借口。
幹着抄襲的事情,怎麼做也是無濟于補。
也有極個别的,重寫課業時被夫子用戒尺在後腰處打上幾下。
與其說是後腰,其實戒尺下落點更接近屁股。
挨打的學子各個面紅耳赤。
斜眼偷瞄看戲的學子們等夫子進了學舍才偷偷地笑出了聲。
然而他們也逃不過夫子的無情制裁。
半個時辰内,未完成課業的,将會迎來更嚴重的懲戒。
看過這番場景,章玄玉後背有些濡濕。
不知是走得太累了,還是被方才學子的下場給吓到了。
在最要面子的年紀,依舊無法撇開夫子的威壓。
在陽光下奮筆疾書着。
有的甚至将筆杆搖出了影。
當章玄玉到了夫子們休息的齋舍時,入目便是,不大的單人間裡面擺滿了書架,尺寸不同的書籍被打理得整整齊齊,沒有半點灰塵。
唯一空出來的地方,放了張不大的桌子,用過的紙張規規矩矩疊在一起。
擁擠卻不顯雜亂。
“墨珩,三日前送你的書冊,讀了多少?”高夫子坐定後,開始細細盤問着唯一的弟子。
得虧章玄玉在空閑時翻看過幾本。
那些四書五經和曆史書籍,到現在她也隻将《論語》給讀完了。
提及次,章玄玉也沒想到,穿越而來的她,記憶力竟提高如此之多。
往常要死記硬背的内容,通讀幾遍就能完全記住。
好久不讀書,她已經忘記了讀書的苦,突然又擁有了如此便利,章玄玉一時間忘乎自己。
不知不覺間就将《論語》全給背了下來。
書頁上夫子的标注,也盡數記下。
“學生隻讀了《論語》,書中的内容已經盡數記下。”章玄玉有些得意地回答道。
然而高夫子可不是簡單地問了一嘴。
當他聽到自家學生的話後,緊接着提出了問題:“書中多次提到‘仁’,你有什麼看法?”
又是一道開放式回答的問題。
不過章玄玉還記得首頁的注解,她用自己的話将其答了出來。
“看過師父的注解後,學生明白了些。”
“書中‘仁’字具體表現多樣,涵蓋了個人修養、人際交往、治國理政等多個方面。”
“它要求我等要克己複禮、孝悌為本,時刻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和家庭倫理,愛人如己、忠恕之道要求我等關愛他人、設身處地為他人着想,德政為先、仁政愛民要求我等以身作則、關心民生。”[1]
章玄玉并沒有用文鄒鄒語言的回答,有些地方甚至說出了大白話。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她不是什麼有大學問的人,能說出個所以然來已經頂天了。
然而她的回答在高夫子看來也隻算勉強過關。
但章玄玉實在沒想的卻是,高夫子竟然要求她在紙張上默寫出,上次認讀《千字文》時磕巴的地方。
提筆忘字的她隻好咬牙寫了點。
“字迹如殘兵敗甲,不成體統!”高了好幾度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時,章玄玉身形一僵。
素紙上的墨迹還沒幹,鬼畫符版的字體停止了跳動。
自己毛筆字什麼德行,她還是有譜的。
章玄玉有些臉皮發燙。
倒是高夫子看到自家學生低頭一動不動後,狂燒的怒火才有降下的迹象,為她找補道:“罷了,罷了,也怪為師忘記給你幾本字帖用來練習。”
說着就在摞地高高的紙張中,扒出一本顔勤禮碑帖,遞給還低着頭羞恥的章玄玉道:“先臨摹這本,切記不得完全照搬,要先臨其形,再觀之意。”
說罷還不忘補充道:“墨珩莫要懈怠,字上可要下苦功夫了。”
“學生記得了。”章玄玉聲音有些郁悶。
并未在這裡待上許久。
她在拿到入學用品後,才離開了這處傷心之地。
終點學舍是戊等二班。
溪山書院的學舍,不是所有年齡段的學子擠在一起,而是專門為程度相同的學子,排在一起進學。
不過整個書院沒考上童生的十六學子實在太少了。
連帶着最低的戊等班,也就隻有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