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晨霧還未散盡，範陽已經站在便利店門口擦拭"互助角"的貨架。前一晚下過小雨，木質貨架邊緣凝結着細小的水珠，他用棉布仔細擦幹，将居民新捐的衣物疊得方方正正。這時，阿傑騎着電動車停在店門口，車籃裡放着用舊報紙包裹的物件。

"範哥，手表修好了。"阿傑掀開報紙，露出那隻老式機械表，表殼上的劃痕被細心打磨過，"擒縱叉磨損嚴重，我從報廢表裡拆了零件換上，現在走時誤差不超過五秒。"範陽接過手表貼在耳邊，滴答聲清晰而規律，仿佛時光在掌心流淌。他從抽屜裡取出社區培訓班的報名表，輕輕推到阿傑面前。

"張師傅昨天特意提到你，說悟性難得。"範陽翻開報名表，指着"鐘表修複"一欄，"這是正式學徒的申請表，不過學費..."沒等他說完，阿傑的臉色瞬間黯淡下來，手指無意識地摳着衣角。範陽卻笑着翻開志願者積分兌換手冊，頁面上用紅筆圈出顯眼的标注："滿200小時服務可兌換半年課程。"

"你上次幫獨居老人修電路，河道清理連續去了三天，"範陽逐行指着記錄，"再加上這月幫社區調試音響設備，早就夠了。"他又指向牆上新貼的"技能樹"海報，從電動車維修到傳統裁縫，每項技能都用彩色絲線串聯，"這些課程都能換，就像古人以物易物，用付出換收獲。"

社區活動中心裡，縫紉機的嗡鳴聲和工具碰撞聲交織成獨特的韻律。範陽抱着工具箱在課桌間走動，看到學修傘的阿姨把傘骨裝反了，便蹲下來示範："傘骨就像人的脊梁，裝錯了撐不起傘面。"剛轉身，就聽見角落裡傳來一聲悶響——綠發青年正對着拆解的電動車控制器愁眉苦臉，螺絲刀在電路闆上懸而未落。

"這線路比迷宮還複雜！"青年抓着頭發直歎氣。範陽沒有立刻解答，而是從包裡掏出一本泛黃的線裝書影印本。書頁間夾着一張《考工記》的簡筆畫，畫中匠人正在組裝車輪，旁邊寫着工整的蠅頭小楷："圓者中規，方者中矩。"

"古代造車講究榫卯契合，每個部件都有它的位置，"範陽指着控制器上的焊點，"現代電路也是同理。你看這個接口，是不是和畫裡的車軸接頭很像？"青年湊近細看，突然一拍大腿："我明白了！這幾根線接反了！"

傍晚時分，培訓班門口漸漸熱鬧起來。範陽注意到人群中有位戴着助聽器的老人，正踮着腳向裡張望。他快步搬來折疊椅："李伯，您是想修東西？"老人從褪色的布袋裡掏出一台老式收音機，外殼的漆面已經斑駁，旋鈕上纏着膠布："這是老伴走之前最寶貝的東西，現在...再也聽不見響了。"

範陽輕輕擦拭機身，發現旋鈕旁刻着"1978"的字樣，漆面被歲月磨得發亮。他轉頭向正在收拾工具的阿傑招手："來試試？"阿傑蹲在老人身邊，鑷子靈巧地撥開電路闆："您看這個電容，就像鐘表裡的遊絲，斷了就沒法傳導電流。"當他換上新元件的瞬間，收音機突然傳出沙沙的戲曲聲。

"是《牡丹亭》！"李伯顫抖着雙手按住音量旋鈕，渾濁的眼睛泛起淚光，"十年了...自從她走後，這收音機就沒響過..."範陽見狀，從櫃台裡取出一台便攜式收音機，外殼上貼着清晰的語音按鈕标識："這個聲音大，還有定時功能，您先拿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