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的時候岚守湊近大空,帶着些許醉意問了這樣一句。
“吶,Giotto……你見過雲的那家夥笑嗎?”
仔細搜索記憶是一片空白,似乎還真的沒見過。首領望見岚守露出一個“我就說嘛”的表情,又轉向同樣連連搖頭的其他夥伴,他重新把高腳杯抵到唇邊。印象中的阿勞迪,總是近于面無表情,嚴謹到滴水不漏,敏捷如一隻灰鷹。Giotto所能想起來,閱覽文件的、聽候命令的、出手攻擊的……不管哪一樣,眼前浮現的都是那張靜若止水的臉。
即使偶爾出席酒會也沒露出過絲毫展顔的痕迹。有時候簡直像是一塊冰啊。
杯底在桌面碰觸叮當一響,他在玻璃上看見自己橙色的火焰霍霍閃耀。暖色調什麼時候才能接近獨行我路的浮雲,像晚霞浸染,讓他現出原應當屬于雲的柔軟舒展,那也許比彭哥列A級任務還要困難好幾倍。——不過,總有人樂意挑戰。
《逐顔開》
ALL+初代霧雲
說是千金博一笑好像有點矯情,稱之為烽火戲諸侯那似乎又給初代目扣上了一頂荒唐的帽子。而且指稱含義暧昧不清。
至少,Giotto不希望一個善意和玩心各半的小把戲惹來當事人的怒氣。注釋:兩人份的。
“斯佩多任務回程定在什麼時候?”
“從巴黎的話,按說是明天傍晚。”
“也就是說時限兩天咯?”
衆人心下各自稍做盤算。岚和雷的參加者有些不情不願,至于雨守則是笑着念了句“無言乃花也”*。但最後還是好奇心占了上風,此外,遊戲獎品也算豐厚——
能先讓雲之守護者笑出來的人,假期一個月,時間地點任選。
過程不消詳述,雲守辦公室在一整天裡門開了又關,各個同僚輪流進出,值班的部下大惑不解,以為高層們在密謀什麼重大計劃。至于那幾位守護者大人從屋裡出來時的不同表現,讓整個事件更加充滿謎樣色彩。先是雷守大哭着奪路狂奔出去,後面跟着一隻同樣狂奔歡跳的意大利灰狗。接着是炎之箭被手铐轟得到處亂飛,岚的青年跳着腳大喊阿勞迪你小子給我記着。最後晴守是被雨守攙着出來的,一路大笑不止,随從趕上來詢問:那位大人沒事吧?
“沒事。”朝利雨月寬和地斂斂嘴角。“他隻是被自己講的笑話樂壞了而已。”
“所以說你們都做了什麼?”
大空在桌後轉過半個圈。對面皮沙發上三個人神情各異,岚悶悶生氣,雷捂着臉小聲抽泣,晴不停地撫着自己的胸口。
“啊哈哈哈,真是太搞笑了……哈哈、哈……不過阿勞迪他怎麼就沒反應呢?”
Giotto揉揉太陽穴不作聲。轉向藍寶和G,前者從指縫裡露出一隻淚汪汪的眼睛。“我、我以為那個人會喜歡小動物的啊……”
灰狗把前腿扒上他膝蓋,拿鼻子去蹭他的臉,蹭得少年破涕為笑。看來萌系攻擊失敗。
“G,你呢?”
“我?哼!”青年氣不打一處來,眉心緊鎖。“我可不去幹那種傻事!直接告訴那家夥說這是首領命令!!但那小子居然敢不聽……”
初代目忍住了才讓自己不至于嘴角抽搐。
“你這是把我也賠進去了啦……”
“啊?”
Giotto注視着紅發青年楞了又楞然後抓狂地撓撓頭發,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來。G擡頭看見他笑,停下動作,過一陣子神色忽然變得柔軟。
“嘿。能逗你笑了倒也算我沒白費力氣啊。”
他們一個個總是站在風口浪尖,棄甲曳兵無計可施的慘相着實難得一見。可這樣的時刻意外地讓人滿心都漾起平凡的幸福感。Giotto差不多可以想象出自己那忠實的左右手一邊拍打阿勞迪辦公桌一邊大吼“混蛋快點給我笑無視首領的命令我饒不了你”的樣子。他嘴角上揚,依稀如少年模樣。
算啦,始作俑者果然是要承擔起最壞後果的,臉面倒是喜劇性地丢出去了,至于收場會不會變成杯具……還是先做好覺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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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由我去解釋——”
哐!!
響聲震得他們都跳了起來。從雲守辦公室方向漸近,納克爾搶兩步拉開門查看,兩個人影從走廊盡頭出招拆招間飛快地移動過來。
“請你息怒,雲之守護者君。”
落到地面上的是朝利雨月,手裡幾把小刀藍光灼灼閃動,而寬大的衣袖似乎被什麼削去了一塊。話音未消,喀拉一響手铐已經飛到頭頂,他匆忙一閃,金屬利器削斷了帽帶。
G騰地又冒起火來。“該死的你們怎麼打上啦!?”
“隻是在下的嘗試罷了——啊危險!”雨月退一步仰頭躲避順手把他也推到一邊,隻聽身後雷之盾驚險地發出一聲脆響。“……我猜也許在戰鬥中阿勞迪君才會有最自然的表情,因為他不喜歡語言交流嘛。不過現在看來——”
“——看來是惹毛他了,嗯?”
岚守嗤笑出聲,雨月也出了局這似乎讓他很高興。“喂!”朝阿勞迪喊一聲,青年站直身子,“先停下停下!聽人講話!!”
随着他的聲音,Giotto落在了自家雲守的面前。
“其實是這樣。我們打了個小小的賭……”
靜聽的阿勞迪,有着比愛琴海和日内瓦湖都要明淨亮藍的眸子,那裡面就連怒氣也淡得像一縷輕煙。這個人簡直像入定成佛了一樣啊,初代想着,不禁苦笑。
“隻是希望阿勞迪偶爾也能更開心一點。和家族在一起,這是我的幸福,但不一定是你的——但願我的路沒有變成你的阻礙。”
其實是有點擔心的。他的雲守,從前也有過鋒芒畢露的時代,但現在越來越顯得安靜,無欲無求,人淡如菊。他懷疑過,是不是因為彭哥列的身份和局限讓阿勞迪壓抑了什麼?
Giotto并不希望身邊的人為他的理想而犧牲或改變某些東西——即使他們是自願。
“所以,……偶爾也,笑一笑吧?”
站在交錯的視線中間,如多棱鏡折射的光點,阿勞迪所能感受到的溫度屬于某種執着與心細如絲的誠懇,這出現在他們這群黑手黨身上令人忍不住想要歎息。他能夠斂起的脾氣和銳氣,以及藏不住的凜凜光彩,也許正如Giotto所說,那不是在這個叫彭哥列的地方生養——卻确實是因為在這裡,才能讓自己察覺的更加明白。
包括那些,明明應該相斥、卻意外牽住了他的,同種色彩。
“我笑不笑這和你沒有關系。”阿勞迪說。頓了頓:
“——隻是個人習慣而已。”
在首領聽來這句話像是安慰,或者說是原諒。他隻是按着自己想要的方式去走這條路,道路本身并沒有成為他的負擔。是自己太多慮了,不過能夠再次确認這種多慮也讓大空更加放下心來。
“嗯,那就好。”
“所以下次不要再用這種無聊的事來煩我。”
“一定。——哦對了,明天會請一位專門從羅馬趕過來的照相師……”看見阿勞迪淡色的劉海下面眉頭一挑,他加快語速。“說是新近發明的玩意,可以像畫像一樣把大家的模樣長久留存下來——啊,不會耽誤很長時間的,過來一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