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林夕看見陸燈月發抖的嘴唇,看見她淚汪汪的眼睛。她猛一抽氣,好像她自己都啞然自己說出了這種不明不白的話。她低着頭,沒一會兒,豆大的淚珠就“啪嗒啪嗒”往下掉。她整個後背都是顫抖的了。
等會?!你怎麼哭了啊!
“不是——唉——”
你把話說明白啊!!!
“你怎麼樣?沒事吧?發病了嗎?和上次一樣?”
林夕手忙腳亂。陸燈月還想忍耐,可面前人這幾句問話似乎搞得她更委屈了——她死咬着嘴唇,幾乎喘不上氣,但還是去翻口袋,拿鑰匙開門——這場面太滑稽、太可憐了。林夕一時間說不出話,隻好先跟她進去。周圍安安靜靜,進來幾步大概是辦公區域,有台電腦。側邊有門,挂着訓練室的牌子;另還有扇門,标着“臨時宿舍”。所有的資料似乎都在辦公區的櫃子裡。地面也幹淨——這幾天大概都有人打掃。一切看起來井然有序。
林夕拿起手機,看見安傑麗娜的新消息:
“我先走了,你那個方向應該沒事。”
“你到底在忙什麼啊?”
她又發出去消息,但這下對面沒了聲音。林夕等了一會兒,還是沒回應——也就不看了。她擡頭,陸燈月從臨時宿舍出來。
眼淚停了。她發紅的鼻子和眼睛還顯示着她的狼狽,她自己也意識到了,稍有些縮着,可憐兮兮。
“我大概看過了……沒有人……東西、都放得好好的,看不出什麼問題……”她的聲音斷斷續續。
兩人互相對視一會兒。
“那個……對不起……”她像是一下子沒忍住,又掉起眼淚來,“唔……對不起……”
别哭啊!求你!
“沒事,你先——坐一會兒?”林夕随手拽出一隻椅子,“有什麼話慢慢說?沒事的,我不介意,我就是希望你能說得明白點。”
她小心翼翼地走過來,卻是沒坐下。她瞥一眼林夕,又像不敢看她一樣别開——她仿佛又要哭了。
林夕的耐性快要耗盡——她已經無法确認自己臉上的微笑是否還算得上“體面”了——但她還是等,等陸燈月開口。
“我不知道怎麼說……”
“你喜歡我對吧。”
“不要這麼直接就說出來啊——啊啊啊啊啊——”
她幾乎是跳過來捂自己的嘴——很難想象她為什麼選擇做出這種反應的——太尴尬、太狼狽、太難看。就她和林夕的關系——也不合适。但她就是那麼做了——當那隻冰冷的手拍到林夕臉上,她的後領又被扯住而沒法躲開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懵了。等待她終于反應過來,去扒開那隻手,一肚子火還沒吐出來的時候,她又被這藍發女人“勒”住了——或者說,抱住了。她的動作太可怕,好像害怕林夕會逃跑似的。仿佛她這一下——就是孤注一擲了。這讓林夕覺得詭異。她沒辦法理解陸燈月所表達出來的感覺——她散發的味道像一隻熟透的紅蘋果,在早年的某天鑽進去一隻蟲子,毫不留情地咬開溫柔的内裡,于是腐爛從傷口開始悄無聲息地蔓延,直至被某個倒黴蛋一口咬碎,這傷痛才暴露在空氣裡。
我是那隻蟲子,還是咬下蘋果的倒黴蛋?
林夕突然想。
“唔——”
她感受到那臂膀的力量。陸燈月非但沒有松懈反而越抓越緊,這讓林夕窒息。她的頭發蹭到她脖子的傷疤——并不疼,但讓林夕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份異樣,她又恍惚被那團紅紙吊起來了,恐慌很快漫上來——
“松開……陸燈月……松開啊……”
“嗚……”
她聽到幾乎咬住右耳尖的哽咽了。
不是!你别哭啊!該哭的人到底是誰啊!
她用力拍陸燈月的後背,這人才冷靜下來些——可能。她的手松開了點,仿佛肌肉不再抽搐。她的呼吸還是很悶,大概因為她剛哭過,一聲一抽,如同下一回就徹底喘不上來。她的聲音很小,但離林夕近,叫後者仍然聽得一清二楚,那像一聲撒嬌、一種懇求:
“不要……”
這不是要不要的問題啊!!
林夕思考了一會兒。
“陸燈月?”她試探地開口,順她的頭發,“我沒有讨厭你——也不會讨厭你的!我不介意,沒關系,你别緊張。”
藍發女人的手繞過後背抓住了她的肩膀,此刻幾乎要揪爛她的衣服,仿佛她正說的話就是對她的判決,她無論如何也不能冷靜。這讓林夕有些不舒服。
“好吧,抱一會兒就抱一會吧……沒事的,别害怕——”她思考一會兒,“我也很喜歡你,真的——”
“真的!?”陸燈月的聲音仿佛是竄出來的。她一下子直起身子——她還死死抓住林夕的袖子——她的眼睛都亮起來,瞪得像隻月亮。
哈哈,這個嘛……大概吧。
林夕保持笑容:“嗯,你别擔心。”
“我還怕……林青然在唬我……雖然想想确實沒什麼理由——我當時左右懷疑了好久……”
“她說什麼了?”
陸燈月不自在地别開臉,她的耳朵紅透了。
所以她說什麼了!!!
“她說,你其實挺喜歡我的,隻是性格比較擰巴……”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兩個字幾乎聽不見了。
我可從來沒和她說過這個——
林夕覺得自己的嘴在抽搐。
林青然你到底他媽的想幹嘛啊!!!
“我本來覺得……我能自己調節過來,不影響你的……但是……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