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下旬,周建平結束訪美行程歸國。行李箱裡整整齊齊碼着數十瓶保健品,他将禮物分發給組裡的學生,指尖輕點瓶身,溫和提醒整日面對電腦的年輕人注意護眼。這份關懷很快便在學院裡傳開了,暮色中的走廊裡,不時飄來“周老師真是神仙導師”的感歎。
周建平的手指在鍵盤上快速遊走,辦公室裡隻餘鍵盤敲擊聲與偶爾翻動紙張的窸窣聲。叩門聲響起,一個學生走了進來,“周老師,研一新生馬上就要進組了,大四做畢設的師弟師妹也要過來了,我們辦公室的工位不夠用了。”
周建平敲擊建平的手頓了頓,旋即拿起一旁的電話。電話接通時,周建平的聲音沉穩:“楊老師,我們組工位有點緊張......”電話挂斷後,他指節輕叩桌面:“胡老師組的大開間還有空位,你們商量一下,看誰搬過去。”
決定出乎意料地順利。師兄師姐們挽起袖口,抱着筆記本和私人物品穿梭在走廊。有人哼着不成調的小曲,紙箱碰撞聲中,興奮的議論此起彼伏:“朝南的大開間!聽說老胡給組裡配了全套家電!”“咱們這也算是從精裝公寓搬進大别野了!”陽光透過窗棂,在他們忙碌的背影上鍍了層金邊,新的故事,即将在敞亮的大開間裡展開。
周建平組搬家後的第二天,推開辦公室的木門,關小禾正對上劉禹含師姐從電腦屏幕後探出的笑臉,玫紅色美甲在白色鍵盤上劃出一抹亮色:“師妹來啦!”
師姐踩着厚底拖鞋哒哒跑來,帶起一陣薄荷香風。她攬過關小禾的肩膀,朝着靠牆的工位努了努嘴:“這就是咱們組的大師兄,盧鳴宇師兄。”
穿着物院院衫的男生聞聲起身,圓滾滾的肚子把衣角撐得緊繃,保溫杯裡枸杞随着動作輕輕搖晃。
“師兄好!”關小禾笑着揮手。
對方露出兩排大白牙,鏡片後的眼睛眯成月牙:“小師妹好啊。”盧鳴宇遞了一盒巧克力到關小禾面前,金色包裝紙在頂燈下泛着光,“給你帶的禮物,咱們組每人都有。”
關小禾笑着接過,“謝謝師兄。”
劉禹含又将新搬進來的周老師組的一個師兄和一個師姐介紹給關小禾。“那兩個是周建平老師的學生,剛搬到咱們辦公室。”她指着穿藏青衛衣的男生,“這是鄭澤銳師兄,今年博三。”她又指着一個紮丸子頭的女生介紹道:“這是韓雨桐,今年博二,我室友。”
“師兄師姐好!”關小禾微微欠身,白襯衫下擺掃過堆滿文獻的工位,韓雨桐和鄭澤銳都摘下耳機回以微笑。
劉禹含的指尖順着空調出風口的方向,精準落在正對辦公室大門的工位上,金屬隔闆在日光燈下泛着冷光:“師妹,以後你就坐那兒。”
關小禾的目光掃過那片毫無遮擋的開闊地帶,她盯着工位後方一米處的辦公室大門,想象着來來往往的人都能将自己的電腦屏幕盡收眼底,後頸頓時泛起細密的汗珠:“師姐,沒有其他工位了嗎?”
“本來是有位置的。”劉禹含偷偷耳語道:“結果周老師組的學生突然搬進來了,就把空餘的工位都給占了。”
“小師妹,這可是黃金地段!”盧鳴宇晃着保溫杯踱過來,枸杞在玻璃壁上撞出悶響,“往屆學霸都搶着坐這兒——”他故意拉長尾音,圓臉上堆滿笑意。
關小禾仰頭望着天花闆的吊燈,白熾燈的光暈在視網膜上暈染成模糊的圓。她能想象到以後的場景:導師視察時的目光掃過肩頭,同學借資料時的無意一瞥,甚至連保潔阿姨路過,都能瞥見她的電腦屏幕。想摸魚?根本不可能!
“誰讓咱們小禾是門面擔當呢?”劉禹含突然伸手戳了戳她發燙的臉頰,“這位置,就該留給賞心悅目的人!”
“師姐,咱們組什麼時候成韓國女團了嗎?”關小禾苦笑着扶額,“這麼個“C位”,我真可以不要。”她的話音未落,辦公室裡已經爆發出一陣哄笑,笑聲卷着窗外的蟬鳴,将她最後的抗議也淹沒在熱浪裡。
九月的微風,宛如一隻溫柔的手,輕輕撫過Y大的每一寸土地。它帶着夏日殘留的一絲熾熱,又裹着秋日獨有的清新,悠悠地穿梭在校園的各個角落,将這座在暑假中沉睡許久的學術殿堂悄然喚醒。
大一的新生們,像是一群即将振翅高飛的雛鳥,懷揣着五彩斑斓的夢想與滿溢的希望,步伐輕快地踏入了這片知識的神聖領地,就此,他們人生的嶄新篇章被徐徐翻開。
注冊處前人聲鼎沸,新生們排着蜿蜒的長隊,手中緊緊攥着那份承載着他們努力與憧憬的錄取通知書。他們的眼睛裡,閃爍着好奇的光芒,對即将展開的大學生活充滿了期待。熱情洋溢的學長學姐們,如同忙碌的小蜜蜂,在隊伍間來回穿梭,耐心地引導着新生們完成複雜的注冊流程。校園裡,歡聲笑語此起彼伏,新面孔的青澀與舊面孔的成熟在這裡相互交融,共同編織着大學生活的開篇之章。
關小禾跟着劉禹含前往四教辦理彙款業務。師姐一邊走着,一邊感慨萬千,目光中透着一絲懷念,輕聲對關小禾說道:“時間過得可真快啊,曾幾何時,咱們也像這些新生一樣,青春年少。”
關小禾微微點頭,心中也不禁泛起對時光流轉的感慨。
Y大南門的雲南餐廳内,竹編吊燈灑下暖黃光暈,汽鍋雞的香氣氤氲在紅木桌椅間。身着香雲紗的中年女士雙手捧起青瓷茶杯,腕間翡翠镯輕碰桌面發出清響:“周老師,我以茶代酒,謝謝您一直以來對我們家言言的幫助。”
她身旁西裝革履的男士也站起身,脊背彎成九十度的弧線:“周老師,真的特别感謝您。”額前碎發垂落,語氣裡滿是鄭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