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雨細密連綿,滴落在彼此的心湖裡,無聲漫出最後的防線。
這副模樣...
她話中含義,是說他仍舊是那個嗜血無情的千歲侯嗎?
閻渙自淅淅瀝瀝的雨聲中聽到了她小聲克制的抽泣,他登時覺得耳旁的風聲雨聲大得震人。頓時隻覺無限慌亂湧上心頭,直到掌中的灼熱刺痛得他不得不松開手,他才反應過來,周遭一切也漸漸恢複平靜。
“崔瓷,我...”
他感受到一陣前所未有的絞痛,仿佛心髒被人狠狠攥在手中,透不過氣。
崔姣姣沒有繼續發難,她知曉一個人的習慣和思想早就定型,要想改變簡直難如登天,從她決定要帶着閻渙一起活下去的那天起,她就做好了最壞的準備。
“罷了。”
她快速用手抹了一把眼睛,淚水便被胡亂蹭在臉頰上,泛出點點星光。
“留在司州多一日,回泗京便晚一日。雖陛下并不會因此責難你我,可到底會在心裡記恨,面上無光。此事不能再拖,我會盡量快些查明真相,還請大人不要輕舉妄動,更不能随意處置并未坐實罪名之人。”
閻渙見她故作鎮定地與自己言說想法,心中不曾有半分放松,反倒是愈加苦悶。
崔姣姣起身要走,他伸出手去拉住了她的手腕,擡眸道:
“崔瓷。”
“你很厭惡我嗎。”
他艱難地問出這句話,似乎自己也不曾想過,有一日會這般在乎一個女子的想法。
從前那麼多年,他與太多人明裡暗裡打着交道,自诩識人無數,世間無人能逃過他的法眼,哪怕是初見時的崔瓷亦不例外。
可不知從何時起,他的心思不靈了。
每每面對崔瓷,無論她說些什麼,他都猜不透了。甚至是她故作柔弱乖巧的模樣,那樣拙劣的演技,他都生不出半分被人哄騙的怒氣。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直到閻泱說,他是愛上崔瓷了。
愛,是個什麼樣的情緒?
他隻覺得和崔瓷的每次誤解和争執,都無限接近于幼時喪父失母的那種酸楚和撕心。
愛,是痛嗎。
崔姣姣回眸看着他,并未抽出手,隻是神色淡然,道:
“在大人心裡,崔瓷的想法重要嗎?”
閻渙僅僅盯着那雙眼睛,他隻恨自己不懂相面,無法讀出她的秘密。關于崔瓷的一切他不知曉真多少、假多少,可有關他的全部,崔瓷爛熟于心。
“是。”
他無比堅定地回她。
崔姣姣仿佛聽錯了,霎時松了眉心,目光閃躲。閻渙卻不給她掙脫的機會,更握緊了她的手腕,道:
“你的想法很重要。”
“我不該随口定下旁人生死,隻是我确實随口一說,并非真的要如此行事。你不喜歡,我再不說這樣的話了,可好。”
這一回,換成是崔姣姣心神不甯了起來。她别過頭去不再看閻渙,口中低聲嘟囔了句:
“大人不必如此認真,方才是我沖動了。”
閻渙搖搖頭,站起身來立在她身後,盯着她高挑卻纖瘦的背影,道:
“司州是你長大的地方,你既如此憂心百姓,便放手去查。”
“若是有人阻撓你、恐吓你,你大可與之一搏。你自身乃是貴胄,身後站着持有玉印的千歲萬戶侯,普天之下,無人比你更尊。”
崔姣姣震驚地轉過身子,二人僅一步之遙對視着,渾然忘卻了他還握着自己的手腕。閻渙眯了眯眼,那雙茶褐色的瞳孔倒映着崔姣姣快要掩飾不住的慌亂。
他堅定道:
“孤做你擋劍的盾牌。”
她咽了咽口水,想要張口答應,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低下頭去,看着那隻骨節分明的手此刻緊握着自己的手腕,隔着衣料,她亦能感受到他掌心灼熱的溫度。
不知是方才的那盞茶太燙了,還是他的心太燙了。
崔瓷想了想,垂眸道:
“我有預感,司州刺史絕不無辜。這宅院有問題,我們必須查個水落石出,叫他為仗着自己為官作威作福的這些年付出代價。”
閻渙漸漸松開她的手,不再追問她為何不回答自己的話,隻是認真道:
“自然。”
次日,崔姣姣向閻渙借來了閻泱協助自己探查,閻泱受命打探,沒想到關于這位司州刺史的宅院之事,很快便有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