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斯追着星星爬上風雪呼号的雪山。
他爬地睫毛凍上冰花,鼻腔麻木,終于在山巅看到了那顆星。
一晃眼,星星變成了春野醫生的背影,她有所察覺般轉過頭,維克多的背影就在她身後。
布魯斯想喊出聲,可他的喉嚨被凍住。
他眼睜睜看着春野醫生留下一個側臉,在一個眨眼間消失不見。
留下的隻有一顆星星,駛向黑夜的,不滅的星星。
阿福發現小少爺的肩膀顫抖起來,擡頭時,他眼眶中湧出水迹。
這讓阿福大吃一驚。
自從那晚過後,布魯斯就對各種軟弱的表現深惡痛絕。
他用各種方法試驗自己的勇氣、耐心,做出各種危險舉動,在自己身上搗鼓出各種傷痕。
當然,他也必須有一副盔甲來面對股東、對手、媒體以及任何聞到血腥味,想來摻和一把的獵手。
可是,說明書上寫了什麼,能讓那個黑暗巷子裡的小布魯斯願意重新出現?
韋恩少爺吸了一下鼻子,“我明白了,就算再昂貴,我也要為媽媽和爸爸買下兩個冷凍倉,我們現在就可以簽合同。”
小櫻歎了一口氣,“冷凍倉有多少你是清楚的,白宮和軍方已經訂走了幾個,Morgan Le Fay 當然不能拒絕國家的需要。所以,現在剩下的就更少了······”
“請你說個價錢,韋恩家一定會拿出足夠的誠意。”布魯斯非常堅定。
小櫻緩緩舉起手,比了個九的手勢。
她的報價單都做成這樣了,要個九百萬美元一倉不過分吧。
“九千萬?”
裡櫻倒吸一口氣,小櫻很少因為大腦宕機說不出話。
她的沉默讓布魯斯以為這是一種暗示。
在她忙着把自己腦中各條神經捋吧捋吧重新連起來的空擋裡,布魯斯·韋恩低頭皺眉咬了咬後槽牙,他搓搓手,全面分析,深入思考,做好了自己的思想工作。
“九個億?也不是不行,但是我有附加條件——我要和你們合作。”
維克多倏地往後一仰,又立刻穩住了坐姿,他看看一動不動還在比劃她那個九的大老闆和對面一動不動逼視她的韋恩少爺。
維克多咽了咽口水,感覺自己好像誤入了什麼世紀交戰,火花四射的對線場合,一聲也不想吭。
萬一吭錯了,這九億一隻的鴨子可就坑了。
實際上,小櫻隻是沒想到她那版正地發邪的說明書這麼對布魯斯胃口,居然把杠杆直接撬到九億。
這二九十八直接給她砸懵了。
“沒問題,”春野櫻伸出手,“deal!”
此時不D更待何時!
倒是布魯斯變得猶豫起來,他試探着握上手。
“你不問問我想怎麼合作?”
小櫻一秒放開他的手,光速掏出合同,親自擰開筆蓋,并上合同端端正正擺在布魯斯面前。
“還用問?”她瞥了一眼被布魯斯放在自己身邊,沒打算還回來的說明書。
“無論是韋恩集團和Morgan Le Fay 的合作還是你···”她逐一看過房間裡的每一個人,維克多、阿福、布魯斯···
“···還是我們之間的合作,我都沒有拒絕的理由。低溫中心和東區皇冠街都歡迎你。”
下午最溫暖的時候已經過去,春野櫻和維克多告别韋恩莊園,揣着新鮮出爐的十八億大單往回走。
回程的路上,維克多把車開得七扭八歪,春野櫻差點禮貌地把他轟下駕駛位。
“···說真的···你真的覺得咱們的冷凍倉值九億嗎?九億美元!不是那些跟廁紙沒什麼區别的不值錢的錢。”
他一路上都良心不安。
大老闆笑出了聲。
維克多覺得大老闆在嘲笑他,可是他沒有證據。
“兩個冷凍倉當然不值這個價錢,可是有的東西值——”
她輕輕吐出三個字:“——一條路。”
“路?”維克多回想自己談判中是不是漏掉了什麼環節。
“布魯斯是一個天才,可能比你還聰明,所以,他也有那種東西,我把它叫做天才注定的命運。”
“普通人是可以被擊敗的,普通人是可以被打倒的,普通人是可以認命的。”
“但是天才不會,也不可以。”
“遇到普通人解決不了的問題,天才們總是想要戰勝它,總是絞盡腦汁翻越高峰,總是有跨過去的信心和能力。”
“天才是不會認命的,她們注定在一次一次的自我挑戰中提高人類能力的上限,拓寬人類認知的邊界,這就是天才的宿命。”
“所以,布魯斯遲早會走上這條路。”
“當初,你得知諾拉患病的時候花了多長時間抱頭沮喪?”
維克多沒說話,同為天才,他已經明白春野櫻的意思。
“沉浸在痛苦中不會讓他變得平靜,别人的安慰、世俗的成功不能治愈他,因為他是一個天才。”
“比起舔舐傷口,他更需要一個燈塔、一個方向——一條路。”
在她們交談時,一縷風穿過車窗,穿過車頂,穿過哥譚反光的高樓大廈、玻璃幕牆,向汽車行駛的反方向飄去。
順着這條路來到盡頭,經過韋恩莊園莊重雅緻的大門,隔着一扇窗戶,布魯斯的視線正透過玻璃看向灰蒙蒙的天空。
他的瞳孔沉入陰雲,陰雲背後是一個黑暗的夜晚。
小男孩站在巷子中,身旁是兩具屍體,那應該是活着時很體面的兩個中年人,此時毫無意識地倒在地上,鮮血從她們胸前的彈孔潺潺流出。
那血一直流,一直流,不曾停下,就算流幹了兩個人也沒有這麼多血。
血液彌漫整條小巷,漫過小男孩的鞋子,他張開嘴大聲哀嚎,卻沒有一絲聲音。
風打了一個回旋,離開韋恩莊園,飄過哥譚上空,又與春野櫻的汽車在路上擦肩而過。
“···隻有找到徹底解決問題的路,一直走到盡頭,他靈魂深處流不盡的親人血才能有個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