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白黑着臉走了，自從謝言不在後，祁白便十分厭倦與他人親密接觸。“那人是誰，你們認得嗎？”

祁白是個不記人臉的，既然那個人對祁白如此說話，又對祁家的局勢了如指掌，那必定與祁白認識，或是與祁家有關。

“我記得他。都禦史賀家的兒子，賀宵然。”祁期答道，都察院名義上與提司院平齊，但都察院的人數不比提司院，都察院隻管商議政事，監察上京官員，上奏彈劾。所以提司院六部，禦史台，大理寺的人都額外忌憚都察院的言官們。

祁期見祁白還是一副無從得知的樣子，便想了想道：“前幾日在鳳兮閣被你劃傷的那個……”

祁白回想了下剛才那個人的臉，他雖然不記臉，但是他貼的那樣近，想讓人記不得都難。那人的右臉上确實還留有一道疤痕。“我想起他了。原來是都禦史家的怪不得這麼橫。”确實。在第一次二人針鋒相對的時刻賀宵然就曾說過不怕祁家，他們賀家自然與祁家平起平坐，祁家隻是位高，但賀家在文官中更有盛名。這賀宵然敢如此說祁家，想必是已經聽到什麼風聲，才會如此笃定祁家必将走下坡路。

這一點祁白本該有所察覺的……祁家被先帝重用是用來制衡百川鐵騎的，祁家自始至終都是臣，而百川鐵騎從來都是歸屬百川，因這慕容家的緣由，才是朝廷的利劍。百川鐵騎終究會有一天不再屬于百川九家，那才是真正的名存實亡。金吾衛也到底是維護内部平衡的兵，擅長的是巷戰，不比祁家的祁家軍們常年駐守邊關。老實說俞國能對外的兵力也隻有百川鐵騎，祁家軍，還有各關的守軍了。

“他說的不無道理。祁白祁連你們怎麼辦？”祁期也為他們擔憂，祁白家與祁期家本就一脈，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我不入仕，也不入提司院。他能耐我何？但是阿連你要小心了。”祁白以為自己避開朝廷便會保住祁家，可他還是太過天真了些。

祁連突然被叫到，也在思索着自己的歸途，金吾衛的統領不好當那是君上的近臣，再加上他是提司院的人，年輕有為這四個字在他身上被體現的淋漓盡緻。

“這不是你入不入仕的問題，祁白。”祁期語重心長地向二祁解釋道，“你既然已是陽城侯，這是你的爵位。但你沒有戰功，以賀家為首的都察院不知道要怎麼彈劾你，說你無功受祿。所以在校驗之後，你必須要自請為帥來堵住悠悠衆口。”

“再着祁連。你過于位高權重，樹大招風。金吾衛跟提司院隻能留一個……”

沒等祁期說完，祁白便好奇到：“你就從來不擔心你家的局勢？”

“朝廷還動不了我家。我爹無男丁，外祖已老，百川林氏再往下傳，便隻能是我娘。我是林氏的血脈。但我為女子，功不受封，牌不受供的。隻要我不出閣，他又能耐我何？我不會成為他們權力争鋒中的棋子。我隻是祁期。”祁期說着便眺望起遠方，蒼穹頂上能見日出，現在正是晌午，她望着那餘晖，那是祁家的未來。

祁白歎氣為之可惜，祁期所說的局勢，不過是個死局，無需天家動手，便會滅亡死局。她甘願犧牲自己的幸福，也不願與謝言一樣成為一個質子，來換取祁家的平穩度日。

祁白這時才明白，在這個時代下，不是光憑一身才華就能施展抱負的時候。無論是百川九家，還是後起之秀的賀家，終将會有衰落的一天。這王朝該更疊了……世家，百川，天家各方勢力周旋，外部西有冀國，南邊隔着天河有周，翻過蒼蕪山去有遊牧民族。

若再如二十幾年前先帝在時四國紛争，亂世必起。二十幾年前先帝能用公主穩住大周，趁着草原的旱季帶着祁堯遠征冀國，這是俞國最為光輝的盛世，但不代表如今的君上還能如此。

“上京風大，我看不到盛世繁華。更看不見我們的未來。”祁白朝着祁期所望的方向看去，看不到太陽，隻有天光一片大亮。

這話的原句是沈晏離京的時候說的，“祁白，陽城風大，塞外風沙閉眼，我看不到眼前世間的繁華。”這是沈晏作為沈家當家人的感歎，沈家被遷離沅城，所有的基業被毀于一旦。沈晏隻能從陽城的泥濘裡摸爬滾打，南謝北沈，謝家歸順朝廷，但沈家不能，他要建繁華沈家。沈姓可以給他榮華，可是陽城風太大，讓沈晏看不到了。

現在祁白，祁期，祁連的局勢便如沈晏當初一般，可他們卻逃不了。祁連也深思了下去，祁白祁期擡頭向前往去，唯獨祁連低下了頭。

“别着急。路是慢慢走出來的，走一步看一步，總看得到未來。”祁白摟上祁連的肩膀，安慰到。祁連被這一舉動觸動了，這是大哥平常對他們二人的動作。祁連覺得有種似曾相識的溫暖

祁連望向他的二哥，那個在外風風火火，潇灑肆意的少年郎總有一天長成了他的避風港。祁連跟陳夫人長的十分像，而祁陽像祁堯，三個兒子中隻有祁白繼承的是陳夫人的性格張揚活潑的樣子。

現在已經正午了，太陽在日中釋放着光芒，因這裡地勢高，太陽隻有光而缺少了熱量。靈文堂的靈士稀疏都來齊了，衆人都在等提司院的人來。

“那是費大人嗎？”祁期依靠着靈眸看見遠方那個帶頭禦劍年過五旬的黑衣老人。

“嗯？”祁連對與提司院十分了解，聽見祁期這麼說，便也朝她所說的方向看去，“費老也來了？”

不僅是祁期，其他的靈士也有看見遠方黑壓壓的一片。

“那是費老嗎？”

“什麼？你說的是提司院的費大人？”

“對啊，四處北司的指揮使費遷，費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