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三點五十八分,秦悸宇的筆尖在草稿紙上洇開最後一個公式。台燈暖黃的光暈裡,鬧鐘滴答作響,與客廳傳來的電視聲交織成刺耳鳴響。他揉了揉發酸的手腕,将批改完的競賽試卷塞進文件夾——這是他瞞着父親偷偷報名的全國賽,報名表藏在衣櫃深處的毛衣夾層裡。
"又在搞這些沒用的!"房門被猛地踹開,酒氣裹挾着冷冽的風灌進房間。父親搖晃着站在門口,手裡的啤酒罐已經見了底,"整天和那個姓林的混在一起,像什麼樣子!"
秦悸宇攥緊桌角,指節泛白:"我們隻是同學。"
"同學?"父親冷笑,啤酒罐重重砸在書桌上,褐色液體濺在競賽試卷上,"别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心思!你媽就是被你這種不男不女的樣子氣走的!"
這句話像把生鏽的刀,狠狠剜進心口。秦悸宇猛地起身,椅子在地闆上劃出刺耳聲響:"不許你這麼說我媽!"
"反了你!"父親的巴掌裹挾着酒氣揮來,秦悸宇側身躲避,卻撞上書架。跌落的相框砸在他額角,玻璃碎片劃過臉頰,溫熱的血順着下颌線滴落。他踉跄着扶住書桌,看見父親抄起台燈的身影,突然想起十二歲那年,同樣的場景,同樣失控的拳頭。
"滾!給我滾出去!"父親的怒吼震得吊燈搖晃。秦悸宇摸了摸滲血的傷口,彎腰撿起被酒浸濕的競賽試卷。他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在顫抖:"我早就該滾了。"
暴雨在踏出單元樓的瞬間傾瀉而下。秦悸宇蜷縮在便利店的遮雨棚下,校服很快被淋透,傷口在雨水沖刷下泛起刺痛。遠處的路燈在雨幕中暈成模糊的光斑,他抱緊雙臂,突然想起母親臨走前的那個清晨。
"悸宇,"母親跪在地闆上,溫柔地将他額前的碎發别到耳後,"'悸'是心動,'宇'是天地。媽媽希望你永遠自由,永遠......"話沒說完,父親摔門的聲音驚得她一顫,懷裡的孩子也跟着瑟縮。
此刻雨水混着淚水滑進嘴角,鹹澀的滋味讓他喉嚨發緊。他想起林淮煜總說他像株仙人掌,渾身是刺卻藏着柔軟的芯;想起趙淩川遞來的創可貼,上面印着可愛的卡通圖案;想起槐樹上笨拙的刻痕,和那個總在雨中等待的身影。
手機在口袋裡震動,是林淮煜發來的消息:【便利店新出了草莓蛋糕,明天帶給你!】秦悸宇盯着屏幕上跳動的光标,手指懸在鍵盤上遲遲未落。雨越下越大,遮雨棚邊緣的水珠連成簾幕,他忽然起身,走進雨幕中。
積水倒映着城市的霓虹,他漫無目的地走着,直到在廢棄的籃球場上停下。鏽迹斑斑的籃闆在雨中沉默伫立,他伸手撫摸着背面的"QL"噴漆,冰涼的雨水沖刷着掌心。遠處傳來籃球撞擊地面的聲響,混着熟悉的呼喊:"學霸!"
林淮煜舉着傘狂奔而來,黑色頭發被雨水打濕,貼在蒼白的臉上。他的球鞋踩進積水,濺起的水花沾濕褲腳:"趙淩川說你爸......"話沒說完,目光鎖定在秦悸宇臉上的傷口,瞳孔驟然收縮。
"疼嗎?"少年的聲音發顫,伸手想要觸碰,卻在離傷口半寸處停住。他突然扯下校服外套,裹住秦悸宇濕透的肩膀,金屬鍊在雨中晃出冷光,"去我家,我給你處理傷口。"
秦悸宇搖頭,喉嚨像被雨水泡脹的棉花:"不用了,我......"
"别動。"林淮煜突然湊近,溫熱的呼吸掃過耳畔,"傷口沾了雨水會發炎。"他從口袋掏出紙巾,動作輕柔地擦拭秦悸宇臉上的血痕,"上次你被狗追,也是這麼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