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小蛋糕解決掉,霧韻拿出一根紅蠟燭,“可不能漏掉許願這個環節。”
鬥羅大陸沒有吹蠟燭許生日願望的習俗,因此也不存在慶生的專用蠟燭,霧韻索性找了根普通蠟燭作為代替。
當然,這蠟燭也沒有插到蛋糕上,而是被放在一旁的燭台裡。
霧韻蹭地将其點燃,“許個願吧,然後吹滅它。”
比比東雙手合十,語氣虔誠,“希望早日成為封号鬥羅,也希望你我平安順遂,長久相伴。”
說完,她微微伏低身子,輕輕一吹,搖曳的燭光“呼”的一聲熄了火。
“剛才忘記提醒你要在心裡默念願望才行。一旦把它說出來,應驗的概率可能就變小了。”聽見她的願望後,霧韻愣了兩秒,笑說。
畢竟是祈求上天偏袒眷顧,人們往往都是抱着敬畏之情,用心聲向神靈傳遞想法,而不敢真的發出聲音驚擾神明大人。
不過從現實的角度來說,神非真實存在,插蠟燭、許願、吹蠟燭也都是形式。比起流程正不正規,還是生日主角高不高興更要緊些。
因此,霧韻沒有太過糾結,轉而揶揄起面前的人,“許這麼多願望,看不出來你還挺貪心。”
“不多,就兩個。”比比東面容和悅,話鋒卻逐漸犀利,“何況,如果僅僅寄希望于上蒼,自己卻坐享其成,不思進取,那麼口說心念又有什麼分别?”
承霧韻的心意配合許願是一回事,内心如何看待許願這一行為又是另一回事,比比東是個有主見的人,且意志向來穩固如山,不會輕易改變。
正是這樣外柔内剛、滿懷傲氣的她,才吸引住霧韻的心神。
教皇時期的和少女時期的比比東是一個人,又不全是,日後身居高位的比比東懂得隐忍之道,慣于收斂鋒芒,她喜歡僞裝,更喜歡看到自己亮出底牌時那些鼠輩驚慌失措的模樣。
可此時此刻的比比東會語意铿然,斬釘截鐵地對她言明心緒,“想要得到,就必然要付出行動,能不能美夢成真,最終取決于我個人的努力,而不是上天的垂憐。”
少女堅信,隻要自己足夠努力,無論是問鼎大陸、獨步天下,還是互為密友、永葆情誼,都一定會實現。
這算不得遙不可及的願夢,至多是她需要竭力争取才能達成的目标。
目光久久地停留在她的臉龐,霧韻感慨,和這個比比東相處着實别有一番滋味。
“這兩件事都會實現的,第二個就不用說了,第一個願望也不是什麼遙遠的事。”霧韻神色溫文,“你可是要成為鬥羅大陸最年輕的封号鬥羅的人。”
比比東張了小口,“你真的這麼相信我嗎?”
她早就困惑于對方的無條件信任了。
“為什麼不信?你那麼優秀。”霧韻眨眼,“而且我有‘天眼’,能通曉百事、預知未來噢。”
她掐指擺出神算子的作态,虛着眼睛搖頭晃腦一陣,“我剛剛耗費心力開了天眼,看到你在三十多歲時就晉升封号鬥羅,譽滿天下,令天使慚愧,昊天隕落,然後不出二十年又再度高進,徹底成為一衆強者望塵莫及的存在。”
在霧韻口出驚人時,比比東眼中就稍微露出了一些擔憂。
就算不怕隔牆有耳,她們好歹也是武魂殿之人,拿昊天宗說笑就罷了,連帶六翼天使一起調侃,作為聖女的比比東聽着還做不到一點反應都沒有。
不過,這種類似心虛的情緒還沒小拇指大,轉瞬就被霧韻幽默的話語吹跑了。
比比東眉眼彎彎,“托您的福,我在半百之際就能變成個讓大家敬而遠之的‘怪物’了。”
霧韻含笑,“不客氣,做一個怪才可是好事。再者,當你脫穎而出,格外拔尖時,他人的存在也沒那麼重要。”
“比比東,你要再多相信自己一些,也要多開心一點。”
在霧韻心中,比比東合該是衆星簇擁、環繞、追捧的皎月,為人所景仰。
月朗星必稀,站在山頂的人也定然是寂寞的,她本來就不需要與烏合之衆深交,隻需接受他們的頂禮膜拜就足夠,這不是什麼值得低落的事。
她明白,比比東并不是真想和周圍人達成多麼緊密的關系,隻是打心底渴望一份關懷、一份誠摯的感情,希望被人好好對待。
被霧韻暖洋洋的目光撫摸臉頰,比比東不由打開話匣,“其實,我這麼拼命地想要提高,有一部分原因是報答武魂殿和我的老師,也就是教皇冕下的養育之恩。”
“很小的時候我的父母就去世了,我舉目無親,無處可去時是他将我帶回武魂殿,為我提供最優質的資源,一心栽培我,這份恩情我沒齒難忘。”
“憑借雙生武魂的天賦,我的修煉之路遙遙領先同輩,教皇冕下收我為徒,并确立我為聖女,我想他大概是要我幫助他完成武魂殿統一大陸的偉業,這是我該回報他的,我本該沒有任何怨言。”
“但是……”比比東的話音低了許多。
“他總是有意無意地告訴别人我是教皇唯一的學生,身份尊貴,魂力又遠超衆人,讓大家越發疏遠我,所以即使來武魂殿這麼多年,我的身邊也沒有值得交付信賴的人。”
“前些日子我被冊封為聖女,這也是很正常的事,因為我師承于他,接替他的衣缽是順理成章的。可似乎真相并非如此。”
“他話裡話外透露出,我們師徒是一體的,甚至于我也變成‘千家’的一份子,我與六翼天使理應同心攜手,共創武魂殿的未來。”
說到這裡,比比東忍不住皺眉。
“他多次的強調讓我生出一種不适感——被選為聖女是因為我與他的師生關系,而不是我的能力,被選為聖女仿佛就意味着我的命運同他、同千家牢牢地綁在一起。”
“這種失去自由的感覺很糟糕,但我無法确定這是我的錯覺,還是……”
“總之,我第一次不太想順從他的命令。沒過幾天,菊長老和鬼長老就被派來保護聖女,我知道,那實質上是在變相監察我的一舉一動。”
正是因為不滿于千尋疾的行為,比比東才趁着獵殺魂環的機會想要喘口氣,不讓鬼菊緊緊跟着自己,哪怕這說到底還是在自欺欺人。
也是那個時候,她遇見了從天而降的霧韻。
“我心裡變得亂亂的,卻又無法排解這種苦悶,隻能繼續投入到修煉中麻、痹自己。”
這也會為我争取反抗的機會做鋪墊。比比東沒有把這句話說出來。
“應該報答,但又心生猶豫,排斥聽從老師的意願……我是不是有些忘恩負義?”比比東自嘲一笑。
一直安靜傾聽的霧韻聽了,頓時整肅面容,上前握住她的拳頭輕拍,“不,這絕不是忘恩負義。你是想報恩的,計劃也很明确,就是成才、協助武魂殿成為大陸第一勢力。”
“你的感覺是對的,是你的老師越界,生了不該有的企圖。”
“不要因為他是恰巧出現在那個時間點幫你解圍的人,就放下了對他的防備之心。很多時候,傷你最深的往往是表面上看起來與你關系最親近的人。”
“報恩的方式千萬種,你以自己的方式還回情分,了結一切未嘗不可。倘若他要剝奪你的自由,利用你、傷害你,那麼你當然無需顧念他曾經給予的恩惠。”
有恩不報是不義,但比比東并未想過放棄報恩,也沒有背叛武魂殿,千尋疾卻為滿足自己私欲而用常人無法接受的方式“挾恩圖報”,這才是最卑劣的,最該為人所不齒的。
“假使沒有他,沒有武魂殿,以你的資質與才能,也絕對不會缺少宗門的賞識,不要讓恩情成為壓垮你的重石,更不要因它而迷失方向,貶低自我。”
金子在哪都會發光,霧韻始終相信,如果當初比比東加入的不是武魂殿,她也一樣會成為鬥羅大陸最耀眼的新星。
可是反過來,沒有了比比東的領導,武魂殿卻隻會是武魂殿。千尋疾沒有能力征服大陸,将天使傳承奉為最高使命的千道流又缺乏野心與鬥志。
群龍無首,再多精兵也不能成就偉業。
“是想要鑄就輝煌、一統大陸的武魂殿離不開你,非你不可,而你有權選擇去留。”
這兩個半月來,霧韻對比比東總是如水般柔和,很少露出嚴肅的樣子。此時,聽到她帶着教誨姿态、略顯嚴厲的安慰,比比東卻沒有任何反感,還豁然開朗。
鼻間湧起淡淡的酸意,眼眶也漫上又濕潤又溫熱的感覺,她展開雙臂環上霧韻的背,“韻姐,謝謝你……”
這麼多年,沒有哪個人像霧韻一般堅定不移地鼓勵她、支持她,永遠都在溫柔而持續地告訴她:你真的很好。
好似自己的一切都能被霧韻包容,好似隻有在她面前,自己可以安心地褪去堅強,展露脆弱。
這就跟小時候撲入母親懷裡盡情撒嬌的感覺一樣,讓比比東眷戀不已。
“但是,你要記住,當一件事沒有十足的把握完成時,要盡量避免沖動,努力積攢自己的能量,養精蓄銳,等到自己足夠強大的時候再實現想法。”
霧韻輕輕摩挲比比東的頭發,“好嗎?”
星鬥大森林一别後,霧韻與悄悄逼近的鬼魅展開對決,沒有懸念地取得了壓倒性勝利。
不過,她下手時把握分寸,留有餘地,鬼魅沒受重傷,在她提出要面見教皇加入武魂殿時,也沒多猶豫就答應了。
坦白說,見到千尋疾的那一刹,霧韻胸中激蕩起一股怒氣,這個僞君子的面孔讓她作嘔。
她固然可以憑借99級的魂力将他鏟除,但她不能那麼做,教皇無緣無故被殺一定會引起軒然大波,千道流也不可能對兒子的死亡坐視不理。絕世鬥羅雖強,可是被一衆巅峰鬥羅追殺的話也得陷入極大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