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韻的主要目的是接觸并保護比比東，她不怕針尖對麥芒，卻也不會魯莽冒險。

離神隻差一步之遙的她可以随時随地洞悉武魂殿的一切動向，隻要千尋疾有異動，她會瞬間出現，做出反擊，置之死地。

千尋疾自然也能察覺到霧韻的實力遠在自己之上，哪怕心裡懷疑對方來者不善，他也不能輕易動她，明面上隻作出禮賢下士的樣子。

雙方于是達成一種互不幹擾的微妙平衡。

比比東點點頭，她也是個謹慎的人，對霧韻的說法完全認同。

從霧韻懷裡緩緩退開時，她那對剔透的紅眸還隐約泛着點兒水光。比比東飛快地轉過頭，拿刀切起蛋糕，沒幾秒就恢複了平靜。

倆人一邊閑談，一邊分食掉大半個蛋糕。

十一月的第一天，比比東班裡多了一個旁聽生，正好她右邊的位置是空的，這人就在她旁邊安營紮寨了。

比比東對别人的事不感興趣，隻将視線投到窗外，利用課間的短暫時光放空，也算是一種調節。

正值深秋，天空是毫無雜質的寶石藍，純淨極了，仿佛倒過來的大海。

朵朵軟綿綿的雲彩悠閑地躺在這張遼闊無垠的大床上酣眠，時不時還會夢個遊，往前挪上兩步。

白雲。比比東支着下巴悠悠遠望。

雲……

韻……

澄明的天空中慢慢浮現出霧韻的笑貌，杏眼稍圓，淚痣盈盈，彎唇如舟，清麗秀氣。

比比東愣住，心尖一突，蓦地轉回頭，指尖輕攥，她将注意力趕到書本上，周圍同學的聲音自發鑽入耳中。

“聽說，你是藍電霸王龍家族的人？你叫什麼？”

“你的武魂也是藍電霸王龍嗎？”

藍電霸王龍？比比東敏銳地捕捉到這個宗門名，提起幾分精神。

“是……我叫玉小剛。”

玉小剛？

比比東纖眉一攏，眼眸微眯，側轉過上半身，終于正眼仔細看了下這位新來的旁聽生。

衣着簡樸，五官周正，但整個人都透着一種平平無奇的氣息。

這就是韻姐友人的友人？

比比東心中升起一絲失望。她以為，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能與霧韻有接觸又出身于上三宗的玉小剛就算不是氣度不凡，也不該泯然于衆人才對。

可事實是，盡管同樣是黑發黑眸黑衣，他給她的感覺卻和比比東第一次見到霧韻時的截然不同。

那時，陷入危機的比比東隻堪匆匆一瞥，但在蒙蒙的大霧之中，她卻奇異地看清了對方的面容。

微亂的發絲和沾有一點暗塵的臉上，一對黑眸炯炯有神，神采飛揚，好似周圍的險情分毫不能驚擾她。

直到吸收完魂環，比比東得以更加細緻地打量霧韻，聽她輕柔地說，“即便你不認識我，我也早就認識你了。”

明月照雪，長身玉立，大抵就是如此情景。

獨特的氣場和渾然天成的美麗，在比比東的記憶中留下了深刻的痕迹。

……

怎麼又想到她了。

羞惱和窘迫交織，比比東脖頸一縮，右手扶額，用指背輕敲腦殼。

“姓玉？那你肯定是嫡系弟子了，真期待見識到你的藍電霸王龍。”

“那可是大陸第一獸武魂，一定很威風吧？”

比比東再度側目，藍電霸王龍麼，這的确能成為博得别人青睐的點。霧韻間接認識他也很合理。

說起來，她好像對這位新同學格外挑剔。

被直接詢問武魂的玉小剛面色稍沉，聲音也變含混不少。

就在他支支吾吾讓人無法聽清說些什麼時，玉小剛餘光瞥見往自己這兒望來的比比東，眼中閃過一分驚豔，無措的雙手也定在空中。

幾個同學察覺到他視線的焦點，又想到馬上就要上課，紛紛收起興緻離開。

倆人僅僅對視了一秒，就各自低下頭。

玉小剛對着桌面默默回想剛才看到的人。

他忽略了那平淡到甚至有些清冷的目光，隻記得那張臉分外漂亮，一雙紅眸也仿佛直直照進他的胸膛。

比比東别開眼則是因為她不打算與玉小剛交談。

她内心輕歎，因韻姐曾經的一句話太過關注他委實不該，這樣的自己也好奇怪。

上課的時間到了，霧韻翩翩而來。當她依照慣例環顧教室時，自然而然看見了一張新面孔，眼中起了波瀾。

霧韻在看這邊。

意識到這點後，比比東本打算避開視線，畢竟她方才還在為這人心神不屬，思緒亂得像五線譜。

然而，霧韻的目光停留了整整三秒，不同尋常的行為實在不可能不引起她的注意。

比比東極力分辨霧韻的眼神，終于得出結論：霧韻是在看玉小剛，而不是自己。她臉上還浮起了一些驚訝，似乎在思索什麼。

玉小剛以為老師看過來是由于自己新人的身份，便以一個微笑回應。

雖然意外于玉小剛就在這麼一個風平浪靜的日子裡出現了，但霧韻還是很快收心，換上一副寬和的表情開始授課。

将二人的神态盡收眼底，比比東心裡有點不是滋味。

玉小剛的出現意味着——她不再是這裡唯一與霧韻有師生之外關系的人了，她在霧韻那兒失去了特殊性。

霧韻會格外關照玉小剛，會在課後把與她相處的時光也分給玉小剛麼？

她和霧韻能一直像現在一樣融洽、密不可分麼……

比比東的目光飄向前面的霧韻，輕微的躁意漸漸随着無止境擴散的聯想生出，讓秋天在她這裡失去了冷清的特質。

“老師，我有疑問。”玉小剛舉手。

才講了幾分鐘，就有問題提出。霧韻頓了頓，看向他，依舊淡定，“請說。”

玉小剛拿起記滿筆記的小本子，對着上面圈畫标注的字說明自己的困惑和異議。

霧韻耐心聽着，還走到了他的旁邊，條理清晰地逐一解釋和反駁。

看到霧韻平和的側臉，聽到倆人一來一回持續兩分鐘的熱絡談論，比比東心中的煩悶感更甚。

她第一次産生不太想上霧韻課的念頭，明明霧韻什麼也沒做。

怎麼回事？

比比東，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這樣的自己……會被霧韻讨厭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