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現在子蛉眼前的這棵樹即使是十個成年男子合抱恐怕也無法将樹身完整圍攏,更不必說那茂盛蔥茏的樹冠幾乎遮蔽了整個院落——以此時子蛉貓身的視覺去看的話,更認為這棵樹奇大無比,不可撼動。
明明李禅幽與糙漢子的氣息就斷在這裡,出現在眼前的卻隻有一棵大樹。子蛉莫名地有些慌了,她繞着那棵樹的周圍團團轉,一邊轉還一邊喵喵叫起來,那情态委實可憐可愛。
院落之外有一人緩緩走來,步履踉踉跄跄,一步一步行至樹下,姿态甚是狼狽,即便是站立也站不穩。那人紫衫華服,形容似水溫柔,雲發梳攏髻鬟,一抹金影襯得那烏發如墨,頭上所飾正是二十一忍冬花金钗。
她跌跌撞撞地走到貓兒身邊,輕啟紅唇:“嗷嗚……嗷嗚……”
那溫柔的聲線虛拟出一道焦急的貓兒喚聲,子蛉認出她正是那位住在高樓裡面的小姐,不由得揚首伸頸發出“喵喵喵”的應和聲。得到回應後,小姐臉上的笑變得溫柔起來,伸出手去,在虛空中胡亂抓了幾下,終于摸到了貓頭,愛不釋手地在她頭上撸了幾把。
桀桀桀,桀桀桀。
忽而一陣夜風拂過樹梢,撥弄了那交叉的枝條;又似暗夜裡,一陣滲人的怪笑,揉進了微風中,揉進了飛煙裡,無處不在。
那位目盲的小姐恍若未聞,徑自說道:
“嗷嗚~嗷嗚,你又調皮地跑出來了,當心被貞娘知道後又要訓你,我們快回去吧。”
子蛉卻不願意聽她的——不自覺地甩過尾巴,依舊在樹下晃悠起來。既然都依舊來到這裡就絕不可能再回到起點,何況李禅幽在這裡失蹤、生死未明,她怎麼能抛下對方隻顧着自己避禍。
桀桀桀,桀桀桀。
那陣笑聲交織在樹影婆娑之中,那些垂下來的枝條不知是風吹使然還是神工鬼力、竟忽然整齊地往兩邊退讓開去,露出了樹身正中的一張盛氣淩人的臉。
正兀自扒土的子蛉目睹了這樣一幕,正如同扒着一坨埋在土裡的糞便一樣,又驚又怕。
她被駭得弓起身子,迅疾向後彈跳而去。
那些分開的枝條不僅露出這麼一張女性的臉龐,站在樹下的子蛉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兩具一左一右挂在樹身上的軀體,足下離地半丈,呼吸淺淡微弱,雙目緊閉,生死不明。
平複心緒的子蛉在看到這樣一幕的時候可謂出離憤怒,她龇露出獸齒,聳起背肌毛發,憤怒地向那張長在樹幹上的美女人臉發出“呼呼”的嘶吼。
那張美女人臉笑容詭異,一雙勾魂眼眸頗具風情地往遠處抛了個媚眼:
“福兒,你為何藏在那兒不敢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