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禅幽強打精神,雙手捏法訣,口念咒語之後,以齒齧破指腹,血珠滲出傷口,她急翻右掌、将帶血的指尖揩上大樹的封禁——
她齧破的傷口并不大,但凡是被揩過血液的樹皮都像是被一簇烈火燒灼而過,留下焦黑的痕印。
與此同時,樹上的那張美女人臉猛地痛苦扭曲,她大喝一聲,周身樹枝縱橫、瘋狂地掃過地上的福兒與樂典琴,亟欲趁此時将二人殘忍處死。
李禅幽明顯感覺得到身上的封禁出現松動,她雙手一拍樹幹、身子一扭脫離禁锢,整個人猛地騰空而落。至于一直挂在她身上的貓則被吓得連嗷都不敢嗷一聲,一雙前爪隻管攀着對方的脖頸,絲毫不敢松懈。
福兒扯着樂典琴左閃右避,她仗着自己多年來當貓兒的習慣跳躍騰挪、初時還堪堪避開巨樹的攻擊,然而她終有力竭之時,好幾次樹藤迎面襲來,她為了保護典琴、隻得用身體去擋,幸好這具肉身并非凡胎,不然以她這樣不要命地護住主人,她就算不死也得身受重傷。
數截足有兒臂粗的樹藤交錯而來,前後夾擊之下正是避無可避之勢;福兒張開雙臂攬住樂典琴腰身,與她胸腹相貼——好輕,輕得簡直不似一名成年女子的體重。
福兒來不及深思這件事,閉上眼睛隻管等死。
然而預料之中的疼痛并沒有到來,一位穿着粗衣布裙的少女擋在自己前方,兩手執黃符、抱元守一、伺機而動;那些縱橫交錯的樹藤竟如同有知覺一般,幾次三番企圖越過少女,又幾次三番受少女手中符箓牽引。一旦那些樹藤被貼上黃符,便如同引火燒身,迅速變成枯萎的碳條。
本以為勝券在握的美女人臉怒容滿面:
“乳臭未幹的小丫頭,敢壞我好事?你身上的血終有流幹的時候,我就不信你能治我!”
李禅幽雙手片刻不停,心裡也氣惱這樹妖對自己施以幻術、差點害自己被樹妖吸幹的事情,一個沒忍住嘴裡已經一陣狂噴:
“我還以為是哪個喪盡天良的小盜賊偷人屍身呢,原來是有人妄想立地成魔,借往生者的冤魂修煉、又吸幹生者的福祿壽元!”
那美女人臉怒極反笑:“南平郡是我父親的封地,我又是父親的長女,出身尊貴!讓那些賤民為我效命、将壽元跟陽間的福祿統統給我實在是再天經地義不過了!”
李禅幽秀眉緊蹙:“所謂因果循環,善惡業報,你将他人的壽元、今生的福祿統統借來,又收斂往生者的冤魂,凡此種種你該如何償還?”
美女人臉不但攻勢不減,反而分出一根樹藤無聲無息地纏上了猶自挂在樹幹之上的沈雲鹭:
“在這世上強者為王,隻有我修煉圓滿,足夠強大,又怕什麼輪回天譴啊!再說了,你仗着自己會幾招不入流的道法,我暫時還動不了你,難道我不能捏死與你一道同來的好友嗎?”
這樹妖手段卑鄙,就連身為貓的子蛉都看不過眼。
子蛉并攏四爪,立在李禅幽肩頭,厭惡地對着那張人臉罵道:
“喵!”
李禅幽還沒來得及安撫她焦躁的情緒,子蛉就已經從她肩膀直接躍下,揚起前後四個爪子一路向着剛才來時的路飛奔過去。
“子蛉!”
子蛉的目标相當明确,她靈活地竄上被排列在路邊的白瓷盅,雙爪一抓、一推,隻聽見兵兵砰砰一陣瓷器碎裂之聲,凡是貓兒所踩過的白瓷盅皆應聲而碎,那鎮壓冤魂的惡鬼陰雕碎成片片,而那些冤死之人的骨灰亦随之傾瀉一地,順着貓兒走過的軌迹,形成一條蜿蜒的銀河。
藏身在李禅幽身後的福兒星眸流轉,左手攬緊典琴的腰肢,袖中滑出一把毫不起眼的木匕首。
這柄木刀除了刀尖被削得薄且尖銳之外,與一般木刀無甚區别。然而這柄木刀的木料用的正是招鬼的槐木——福兒右手斜出,木雕的匕首随之脫手、以白瓷盅的橫切面為靶心,一刀既出竟是連中三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