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寒潮裹着冰粒砸在明理學院的穹頂玻璃上，物理實驗室的恒溫系統發出輕微嗡鳴。柏崇嶼第三次調整粒子對撞模型的參數，銀色鏡框被呼吸蒙上白霧。他餘光瞥見儲物櫃縫隙裡露出的一角速寫本——那是昨夜從錦書澈課桌裡"借"來的，扉頁畫着扭曲的齒輪，齒輪縫隙裡生長着帶刺的玫瑰。

"柏神！"瑾珩川抱着籃球撞開實驗室門，寒氣裹挾着雪粒撲面而來，"校隊缺個戰術分析師！錦書那家夥又翹課了，我在老圖書館看到他的..."話音未落，江嶼昂的試管突然炸裂，紫色煙霧中混着刺鼻的硫化氫氣味。

柏崇嶼的手指頓在概率計算器的按鍵上。根據過往數據，錦書澈連續三天缺席早自習時，在廢棄圖書館的出現概率高達89%。他扯下實驗服，金屬紐扣崩落在地："繼續監測反應數據。"轉身時，口袋裡的速寫本硌得肋骨生疼。

老圖書館的旋轉樓梯積滿灰塵，柏崇嶼在三樓角落找到蜷縮的身影。錦書澈正用炭筆在牆面上塗畫，斑駁的舊牆紙下，數十個相同的骷髅頭在暴雨中融化。"根據《建築安全條例》，"柏崇嶼的聲音驚飛梁上的麻雀，"擅自破壞文物建築将面臨..."

"你就不能閉嘴嗎？"錦書澈猛然轉身，炭筆在蒼白的臉上劃出黑色痕迹，"用你的公式算一算，我什麼時候徹底腐爛？"他抓起手邊的抗焦慮藥瓶，藥片嘩啦啦灑在滿地畫稿上，"這些藥片的有效成分是謊言，就像你說的所有'可能性'。"

柏崇嶼彎腰撿起散落的藥片，發現瓶底粘着張褪色的照片——穿碎花裙的小女孩抱着黑貓，背後是着火的木屋。記憶突然閃回競賽那天錦書澈失控的眼神，所有零散的數據碎片在腦海中劇烈碰撞。他打開概率計算器，卻發現所有公式都在指向同一個危險結論：錦書澈的自毀傾向，正在突破臨界值。

"混沌理論中有個蝴蝶效應，"柏崇嶼将藥片重新裝回瓶子，"亞馬遜雨林的蝴蝶扇動翅膀，可能引發德克薩斯州的龍卷風。"他翻開速寫本，停在那幅齒輪與玫瑰的畫頁，"你覺得自己是破碎的齒輪，但也許..."

"别用你的理性給我編織童話！"錦書澈抄起炭筆刺向掌心，卻被柏崇嶼精準扣住手腕。兩人在推搡中撞倒書架，泛黃的古籍如雪崩傾瀉而下。柏崇嶼用身體護住少年後腦，喉結擦過對方冰涼的耳垂："疼嗎？這證明你還活着。"

空氣在交錯的呼吸間凝固。錦書澈的眼淚滴在柏崇嶼校服領口，暈開深色的痕迹。遠處傳來瑾珩川焦急的呼喊，柏崇嶼卻盯着少年睫毛上凝結的冰晶——那是他從未計算過的變量，比任何數學模型都更複雜的存在。

深夜的天台，柏崇嶼對着星空輸入新的參數：孤獨指數、創傷深度、自我否定系數。概率計算器的藍光映在他蒼白的臉上，當屏幕跳出"幹預成功率17.3%"時，他撕碎了那張寫滿公式的草稿紙。理性告訴他應該放棄，但記憶中錦書澈顫抖的指尖，正在瓦解他所有的計算邏輯。

第二天清晨，錦書澈在課桌裡發現個密封袋，裡面裝着二十三種不同顔色的橡皮，附了張便簽："已知絕望=X，嘗試用色彩重組可能性。"他攥着橡皮望向教室門口，柏崇嶼正用概率計算器敲打數學課本，銀色鏡框反射的冷光中，藏着某種他讀不懂的執着。

校園廣播突然響起瑾珩川的大嗓門："全體注意！下午三點體育館，文學VS數學趣味賽！輸的一方要給流浪貓做三十天義工！"江嶼昂的聲音混着電流傳來："化學組友情贊助——特制彩虹泡泡水！"

錦書澈的嘴角微微抽搐，柏崇嶼已經将競賽報名表拍在他桌上："根據曆史數據，你參與團隊活動時焦慮指數下降23%。"他推了推眼鏡，"這次換我當你的誤差補償項。"

暮色漫進體育館，瑾珩川把籃球塞給錦書澈："盡管投！進不進算我的！"江嶼昂搖晃着試管，紫色泡泡在夕陽下折射出夢幻光暈。柏崇嶼站在三分線外，将概率計算器抛向空中，金屬外殼劃出銀色弧線："現在，讓我們驗證新的公式。"

錦書澈接住籃球的瞬間，突然想起昨夜柏崇嶼說的"蝴蝶效應"。他望着對方鏡片後堅定的眼神，第一次覺得，或許那些被他寫進悼詞的未來，真的存在改變的可能。當籃球劃過抛物線落入籃筐，歡呼聲中，他沒有注意到柏崇嶼偷偷将新的概率數據——"希望=100%"，輸入了永遠精确的計算器。

初春的玉蘭開得肆意，花瓣落在柏崇嶼的拓撲學筆記上，暈染開淡淡的粉痕。他合上書本，目光穿過教室後排，看見錦書澈正在用美工刀雕刻橡皮——這次的形狀不是骷髅，而是隻殘缺翅膀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