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門被推開的瞬間,粉筆灰簌簌落下。柏崇嶼正站在講台上整理數學競賽資料,銀色鏡框下的黑眼圈比往常更深,白襯衫第二顆紐扣不自然地歪斜着。當他瞥見門口的身影,握着教案的手指突然收緊,概率計算器從指間滑落,在地面敲出清脆的聲響。
"根據考勤記錄,"柏崇嶼彎腰撿起計算器,聲音像繃緊的弦,"連續曠課超過三天會觸發自動休學預警。"他将最新的拓撲學筆記推到兩人課桌中間,紙張邊緣還殘留着昨夜塗改的痕迹,"第17頁的黎曼曲面證明,需要你文學化的解構視角。"
錦書澈盯着筆記本上被紅筆反複圈畫的批注,那些公式間隙密密麻麻寫着"這裡或許可以用隐喻"、"嘗試加入時間維度的詩意"。他突然抓起鋼筆,在空白處寫下:"數學家也開始學寫詩了?"筆尖劃破紙張的力道,卻比往常輕了許多。
課間操鈴聲響起時,瑾珩川抱着籃球撞開教室後門:"兩位祖宗!化學實驗室要炸了!江嶼那瘋子說..."話音未落,整棟樓突然劇烈震顫,紫色煙霧從通風口噴湧而出。柏崇嶼條件反射地扯過錦書澈的手腕,将人護在課桌下方,金屬鏡框在撞擊中歪到一邊。
"根據爆炸沖擊波的擴散模型,"柏崇嶼的聲音混着警報聲,"我們現在處于安全區域,但..."他的話語被錦書澈突然湊近的氣息打斷。少年的天然卷發掃過他的下巴,帶着雨後泥土的氣息。
"你在發抖。"錦書澈盯着對方泛紅的耳尖,"理性主義者也會害怕?"他的手指無意識摩挲着柏崇嶼手背上的舊傷疤——那是上次保護他時留下的。
警報解除後,化學實驗室一片狼藉。江嶼昂頂着爆炸頭,試管碎片在他口袋裡叮當作響:"新型情緒催化劑!本來想給你們制造浪漫場景..."他的聲音戛然而止,柏崇嶼正用鑷子小心翼翼夾起錦書澈落在地上的鋼筆,而錦書澈則在收集被炸成齑粉的橡皮碎屑。
"這些碎片,"錦書澈将粉末裝進玻璃瓶,"或許能拼成新的形狀。"他突然轉身面對柏崇嶼,"就像你說的...混沌中也存在秩序。"
暮色漫進教室時,柏崇嶼發現錦書澈正在修改他的數學論文。少年用紅筆在"結論"部分寫道:"所有公式的盡頭,都是等待被賦予意義的符号。"他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概率計算器顯示的心率數值不斷攀升,這是他從未計算過的異常波動。
"你的計算有誤。"錦書澈将論文推回來,指尖在"貝葉斯公式"段落停頓,"人類的情感更新,從來不是線性過程。"他掏出克萊因瓶,裡面的橡皮太陽在夕陽下折射出細碎的光,"就像這個沒有盡頭的循環。"
柏崇嶼的鋼筆尖在紙上洇出墨團。他想起昨夜反複推演的情感模型,所有數據都在指向同一個危險結論:當他試圖用貝葉斯定理更新與錦書澈的關系時,輸入的每個新證據都在不斷修正他對"理性"的定義。
晚自習的鈴聲響起,錦書澈收拾書包時,一張泛黃的照片從詩集裡滑落。柏崇嶼彎腰撿起,照片上穿碎花裙的女孩抱着黑貓,背景是棟完好無損的木屋——與他見過的火災新聞截然不同。
"那是赝品。"錦書澈的聲音很輕,"我親手僞造的'完美記憶'。"他突然笑了,這是柏崇嶼第一次見他露出不帶嘲諷的笑容,"但或許,就像你的公式說的...錯誤也是真相的一部分。"
教室的燈光突然熄滅,應急燈的綠光中,柏崇嶼看見錦書澈的眼睛亮得驚人。少年伸手扶正他歪斜的鏡框,指尖在金屬邊緣停留了半秒:"明天,繼續解那道未解的方程式?"
柏崇嶼的喉結滾動着,概率計算器在口袋裡瘋狂震動。他聽見自己說:"這次,允許誤差存在。"窗外的月光漫進來,将兩個影子重疊成複雜的函數圖像,在某個未知的象限,開始新的疊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