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持續的第三周,明理學院的走廊彌漫着潮濕的黴味。柏崇嶼在儲物櫃前駐足,發現自己的概率計算器旁多了個玻璃罐——裡面漂浮着二十三個用橡皮屑捏成的音符,每一個都标注着不同的頻率數值。
"根據傅裡葉變換原理,"錦書澈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天然卷發垂落遮住半邊眼睛,"任何周期性函數都能拆解成無數正弦波的疊加。"他将詩集拍在儲物櫃上,扉頁夾着的診斷書邊緣已被摩挲得毛糙,"就像我支離破碎的人生。"
柏崇嶼轉動着鋼筆,金屬筆身凝着細密的水珠:"你選擇記錄這些頻率,本身就在創造新的波形。"他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目光掃過錦書澈校服袖口若隐若現的繃帶,"上周心理輔導記錄顯示,你主動延長咨詢時間27分鐘。"
錦書澈突然笑出聲,笑聲驚飛了窗台上的麻雀:"理性主義者開始研究人類行為學了?"他猛地扯開袖口,舊傷疤與新結痂交錯,"來,用你的公式計算下,我距離徹底崩壞還有多少個标準差?"
午休時分的天台,瑾珩川抱着火鍋底料撞開鐵門:"我爸說治愈系美食能改變腦内多巴胺分泌!"他的聲音戛然而止,柏崇嶼正在用概率計算器分析錦書澈的塗鴉,而錦書澈則将橡皮削成尖銳的三角,在金屬護欄上刻着扭曲的五線譜。
江嶼昂從通風管道探出頭,試管裡懸浮着熒光藍的液體:"最新研發的情緒穩定劑,主要成分是..."話未說完,錦書澈突然将橡皮三角擲向夜空,碎片在雨中劃出危險的弧線。
"夠了!"柏崇嶼抓住少年的手腕,鋼筆在掌心留下深深的壓痕,"你在故意制造失控變量。"他翻開随身筆記本,裡面貼滿了錦書澈不同階段的作品對比圖,"從骷髅到蝴蝶,再到現在的音符,這些轉變的數學期望..."
"數學期望?"錦書澈突然湊近,溫熱的呼吸掃過對方耳畔,"你的公式裡永遠沒有'崩潰時刻'這個解。"他的聲音突然哽咽,"就像我永遠無法計算,該用多少眼淚才能洗清那場火..."
暴雨傾盆而下,柏崇嶼的白襯衫很快被澆透。他想起心理老師說的"暴露療法",卻在觸碰到錦書澈顫抖的肩膀時,所有理性策略土崩瓦解。他扯開領帶纏住對方正在滲血的掌心:"那就别計算了,"他的聲音混着雨聲,"讓我當你的臨時錨點。"
深夜的實驗室,江嶼昂看着柏崇嶼用傅裡葉變換分析錦書澈的情緒波動曲線,幽幽開口:"你知道嗎?當人陷入情感漩渦時,所有數學模型都會失效。"他晃了晃新調制的藥劑,"就像這瓶永遠測不準濃度的溶液。"
柏崇嶼的筆尖頓在曲線圖上,某個異常峰值旁寫着"天台失控事件"。他想起錦書澈泛紅的眼眶,想起自己不受控制的心跳,概率計算器顯示的誤差值正在突破臨界範圍。理性告訴他應該保持距離,但記憶中那聲壓抑的嗚咽,卻在不斷幹擾他的計算邏輯。
第二天清晨,錦書澈的課桌裡出現個八音盒。打開後,用橡皮雕刻的齒輪緩緩轉動,奏出斷斷續續的《卡農》。底座壓着張便簽:"已知崩潰頻率=X,求重建秩序的周期。"他攥着八音盒望向教室門口,柏崇嶼正在擦拭銀色鏡框,晨光穿過鏡片,在地面投下細碎的光斑——那是傅裡葉變換無法解析的溫柔。
校園廣播突然響起瑾珩川的怒吼:"文學數學聯合展覽延期!全體主創立刻到美術教室集合!"江嶼昂的聲音混着電流:"特别提醒某兩位,這次的展品...可能會引發量子級别的情感震蕩。"
美術教室裡,巨大的幕布遮蓋着神秘裝置。錦書澈的暗□□手稿與柏崇嶼的數學公式在投影儀下交織,而江嶼昂的熒光藥劑正在牆面蔓延,随着溫度變化呈現出不同的情緒光譜。當幕布緩緩拉開,所有人的呼吸停滞了——那是用橡皮、齒輪和發光液體組成的動态傅裡葉變換模型,每一個波形的起伏,都對應着錦書澈作品裡的情感峰值。
"這是我們共同的波形圖。"柏崇嶼的聲音在寂靜中響起,他的手指無意識摩挲着概率計算器,"或許不完美,但..."
"但足夠獨特。"錦書澈接過話頭,指尖撫過裝置上刻着的頻率數值,"就像混沌中誕生的秩序,錯誤裡生長的真相。"他突然笑了,這次的笑容讓柏崇嶼的概率計算器顯示出從未有過的異常波動——那是理性之外,正在萌芽的未知變量。
晨霧未散的街道泛着青灰色,錦書澈裹緊校服外套站在早餐鋪前。蒸籠騰起的白霧模糊了視線,他盯着玻璃櫃裡的豆沙包,喉結不受控地滾動——這是他三年來第一次主動靠近早餐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