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拉普拉斯變換的裂隙
暮色滲進物理實驗室的百葉窗,在江嶼昂新研制的熒光試劑上切割出破碎的光斑。錦書澈蜷縮在實驗台角落,看着柏崇嶼用鑷子小心翼翼地将他散落的橡皮屑分類,金屬器械碰撞聲清脆得像冰裂。
"根據拉普拉斯變換,"柏崇嶼将封裝好的标本瓶推過來,瓶中懸浮的橡皮骷髅泛着幽藍微光,"時域的混亂信号能在頻域找到規律。"他的鋼筆在實驗報告上疾書,"就像你每次破壞行為的間隔,其實遵循着某種..."
"夠了!"錦書澈揮臂掃落試劑瓶,熒光液體在地面蜿蜒成扭曲的符号。他抓起美工刀抵在喉間,刀刃映出柏崇嶼驟然繃緊的臉,"你根本不懂!所有的規律都是假象,就像你父親精心設計的成長軌迹!"
鋼筆在柏崇嶼指間折斷,藍黑色墨水濺在雪白的實驗服上。記憶如潮水倒灌——今早父親将競賽報名表摔在餐桌上的聲響,"和那個廢物混在一起,你的價值會無限貶值"。此刻他卻聽見自己說:"我的價值,由我自己定義。"
警報器突然尖嘯,江嶼昂從通風管道探出頭,頭發炸成刺猬狀:"快跑!我的'情緒放大器'失控了!"紫色煙霧瞬間彌漫整個實驗室,錦書澈劇烈咳嗽着跪倒在地,童年火災的濃煙與此刻的毒氣在眼前重疊。
柏崇嶼扯下實驗服蒙住兩人口鼻,手臂環住不斷掙紮的錦書澈。概率計算器在口袋瘋狂震動,顯示逃生路線的最優解,但他卻選擇了人最少的側門——那裡堆滿廢棄的桌椅,可能延誤逃生時間。
"你瘋了?!"錦書澈的嘶吼混着煙霧,"按照你的公式,這是最差選項!"
"有些事比公式更重要。"柏崇嶼将人護在身下,金屬眼鏡框硌得額頭生疼,"比如你不再被過去的噩夢吞噬。"他的聲音突然哽咽,"我不想再計算失去你的概率。"
消防噴淋系統啟動的瞬間,冰冷的水流澆透兩人。錦書澈看着柏崇嶼濕透的睫毛下,那雙始終注視着自己的眼睛,突然想起天台夕陽下的承諾。美工刀從指間滑落,掉進積水中發出細微的"叮"響。
安全通道外,瑾珩川舉着喇叭狂奔而來:"化學實驗室炸了?!我剛從火鍋店順了滅火器..."他的聲音戛然而止,眼前是相互攙扶的兩人,柏崇嶼的實驗服破破爛爛地裹着錦書澈,像面殘破的旗幟。
顔景行踏着積水走來,日程本滴着水:"根據校規,私自使用違禁試劑扣德育分20分..."他的目光掃過兩人緊握的手,聲音罕見地頓了頓,"但特殊情況可以酌情處理。"
深夜的天台,錦書澈用柏崇嶼烘幹的鋼筆在速寫本上塗鴉。這次不是骷髅或荊棘,而是兩個交疊的概率符号。柏崇嶼默默将新收集的彩色橡皮擺成心形,概率計算器顯示的數值依然雜亂無章,但他卻第一次覺得,這種失控的美好,遠比完美的公式更值得期待。
月考的數學試卷在課桌上鋪開時,錦書澈盯着壓軸題的拓撲學證明,握筆的手突然開始發抖。後排傳來江嶼昂調試化學試劑的滋滋聲,混着瑾珩川偷傳紙條時窸窣響動,像極了火災現場此起彼伏的尖叫。
“已知克萊因瓶的非定向性...”柏崇嶼的鋼筆尖突然點在他草稿紙上,“用哥德爾不完備定理可以推導出——”
“所有完美的證明都是謊言。”錦書澈猛地合上試卷,紙張撕裂的脆響驚動全班。他抓起書包沖向教室後門,卻在轉角撞上抱着實驗器材的江嶼昂,試管碎裂的聲音與記憶中的玻璃炸裂重疊。
柏崇嶼追出去時,正看見錦書澈蜷縮在儲物櫃前,指甲深深摳進掌心。少年校服口袋裡露出半截診斷書,“創傷後應激障礙”的字樣被反複揉搓得模糊不清。他默默蹲下,将概率計算器調成白噪音模式放在錦書澈耳邊:“聽,這是傅裡葉變換後的海浪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