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這天的陽光帶着初秋的清冽,柏崇嶼背着塞滿康複計劃的雙肩包,拉鍊上挂着用橡皮雕成的小鈴铛,每走一步就發出細碎聲響。錦書澈盯着少年後頸新冒的汗漬,白襯衫第三顆紐扣依然空缺——那是他昏迷時被扯落的,此刻正安靜躺在柏崇嶼貼身口袋裡。
“根據交通流量模型,”柏崇嶼将折疊輪椅推到電梯口,鏡片反射着樓層指示燈的紅光,“我們走消防通道能節省12%的時間。”他伸手去扶錦書澈,卻在觸及對方肩膀時驟然停頓——昨夜那個失控的吻像枚灼熱的烙印,此刻在晨光下愈發清晰。
電梯門突然打開,瑾珩川舉着喇叭沖出來,震得消防栓上的玻璃嗡嗡作響:“全體注意!江嶼昂研發的出院禮花...”話音未落,江嶼昂抱着冒着青煙的裝置竄出來,試管裡的熒光液體在空中炸成彩虹色的霧。“完美!”他抹了把臉上的熒光粉,“誤差率僅0.01%!”
錦書澈被突如其來的彩霧嗆得咳嗽,卻在朦胧中看見柏崇嶼張開手臂将他護在懷裡。少年的體溫透過單薄的病号服傳來,概率計算器在兩人之間發出異常嗡鳴,屏幕上跳出亂碼組成的“歡迎回歸”字樣。
出了醫院大門,流浪貓“小太陽”不知從哪竄出來,在錦書澈腳邊繞出溫柔的弧線。柏崇嶼立刻蹲下,從背包掏出用保鮮盒裝着的貓糧——每粒貓糧都被切成适口的大小,這是他參照貓科動物進食習性反複調整的成果。“你看,”他的聲音帶着不易察覺的緊張,“它們一直在等你。”
錦書澈彎腰時,口袋裡的美工刀不慎滑落。柏崇嶼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撲過去接住,金屬刀刃擦過他掌心,留下一道淺紅。“以後用這個。”他變魔術般掏出一把陶瓷水果刀,刀柄上纏着褪色的紅繩,“硬度适中,不會...”他的聲音突然發澀,“不會傷害到你。”
回程的公交車上,柏崇嶼将靠窗的位置讓給錦書澈。少年盯着窗外飛速倒退的梧桐樹,突然感覺有什麼輕輕靠在肩頭。側頭望去,柏崇嶼正假裝研究概率計算器,耳尖卻紅得幾乎要滴血。屏幕上顯示的不再是冰冷的數據,而是循環播放的短視頻——他昏迷時,柏崇嶼握着他的手,在概率計算器上一筆一劃寫下“等你”。
夕陽将兩人的影子拉長在人行道上,錦書澈看着柏崇嶼認真對照地圖導航的側臉,突然想起醫生說的“恢複奇迹”。或許真正治愈他的,從來不是藥物或儀器,而是這個固執的少年,用破碎的理性拼湊出的、超越所有公式的溫柔。當柏崇嶼的手指不經意間勾住他的小指時,概率計算器在口袋裡發出歡快的提示音,仿佛在為這場意外的相遇,計算着無限延伸的未來。
夜幕如墨浸透窗棂時,錦書澈蜷縮在卧室角落,月光将百葉窗的陰影切割成鋒利的條紋。柏崇嶼在廚房熬煮的中藥香氣飄來,混着巷口流浪貓偶爾的嗚咽,像極了無數個自我厭棄的深夜。他盯着掌心未愈的傷口,突然覺得這場“治愈”不過是場精心設計的騙局。
“根據藥膳食譜,黃連配當歸能有效...”柏崇嶼端着藥碗推開門,話尾消散在凝滞的空氣裡。錦書澈抱着膝蓋的背影單薄如紙,瞳孔裡映着月光,像是淬了毒的冰。概率計算器在口袋裡發出不安的嗡鳴,情緒監測數值開始劇烈波動。
“你在期待什麼?”錦書澈的聲音像是從胸腔最深處擠出來的,“等我再次崩潰,好驗證你的‘拯救計劃’是否成功?”他抓起腳邊的素描本,裡面夾着的橡皮雕塑散落一地——那些承載着希望的小星星,此刻看起來如此諷刺。
柏崇嶼的手指緊緊攥住藥碗,瓷面沁出細密的水珠。他想起白天公交車上錦書澈靠在肩頭的溫度,想起流浪貓蹭過少年掌心時,他眼底轉瞬即逝的溫柔。“我沒有公式。”少年突然開口,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當你昏迷時,我對着概率計算器輸入了三百萬次‘醒來’,卻連一次像樣的推導都做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