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熾燈在天花闆上發出細微的電流聲,錦書澈蜷縮在沙發角落,膝頭散落着未拆封的抗抑郁藥盒。窗外的雨仍在淅淅瀝瀝地下,柏崇嶼正在廚房熬煮姜湯,電磁爐的藍光透過玻璃門,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如果我有一天死了,你還會這樣嗎?”這句話像塊帶着倒刺的冰,突然從錦書澈齒間滑落。他盯着掌心被指甲掐出的月牙形紅痕,聲音輕得像是怕驚醒某種沉睡的怪物。記憶閃回白天在雨中失控的擁抱,柏崇嶼濕透的襯衫下,那顆為他劇烈跳動的心髒。
廚房傳來瓷碗碎裂的聲響。柏崇嶼沖出來時,指尖還沾着姜湯的熱氣,概率計算器在褲袋裡發出刺耳的警報。他看着錦書澈蒼白如紙的臉,突然想起第一次相遇時,少年手腕上未愈的傷痕——那些藏在理性外殼下的絕望,此刻又從眼底漫了出來。
“别再說這種話。”柏崇嶼蹲下身,鏡片後的目光幾乎是在哀求。他抓住錦書澈冰涼的手,卻被對方用力甩開。概率計算器自動彈出監測數據:錦書澈的心率正在以每分鐘15次的速度下降,呼吸頻率偏離正常範圍37%。
“你算過的,”錦書澈扯動嘴角,露出比哭更難看的笑,“重度悲觀主義者的結局,就像康托爾集——無限趨近于零的希望。”他抓起藥盒,金屬箔闆在燈光下泛着冷光,“為什麼還要浪費你的計算資源?”
柏崇嶼突然扯下眼鏡,扔在茶幾上發出清脆的撞擊聲。這是錦書澈第一次看清他眼底布滿的血絲,還有眼角未幹的淚痕。“我的計算器早就壞了。”少年的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自從那天在便利店,你說‘理性不該是枷鎖’,所有的公式就都...”他的喉結劇烈滾動,“都變成了求你的方程式。”
概率計算器在此時瘋狂震動,屏幕亮起刺眼的白光。錦書澈看着那些亂碼組成的圖案——是無數個交疊的克萊因瓶,每個缺口都被彩鉛填滿。柏崇嶼顫抖着打開手機,相冊裡全是偷拍的照片:他喂貓時的側影、素描本上未完成的畫、還有今天在雨中倔強擡頭的模樣。
“你說自己是無解的命題,”柏崇嶼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将其按在自己胸口,“可我的心跳在說,你是康托爾集裡永恒的缺口——是那些被删除的、被否定的、被厭棄的碎片,拼出了我世界的完整。”概率計算器發出最後的嗡鳴,屏幕定格成一行手寫體:【你存在的每一秒,都是我存在的充要條件】。
錦書澈感覺有溫熱的液體滑過臉頰,他想嘲笑這可笑的浪漫,喉嚨卻被酸澀填滿。柏崇嶼的嘴唇輕輕落在他潮濕的額頭上,帶着姜湯的溫度:“以後别再問這種問題。因為我的所有計算,都隻有一個結果——”少年将他緊緊摟進懷裡,聲音混着窗外的雨聲,“就算宇宙重啟,我也要在無限可能裡,找到愛你的那一種。”
在概率計算器逐漸暗下去的藍光裡,兩個滿身傷痕的靈魂,終于在絕望與理性的夾縫中,觸碰到了比任何定理都堅實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