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鈴聲響起時,教室裡隻剩下零星的同學。錦書澈盯着黑闆上未擦淨的數學公式,粉筆灰在夕陽下懸浮,像極了他飄忽不定的思緒。柏崇嶼慢條斯理地收拾着書包,概率計算器的藍光在暮色中明明滅滅,突然發出短促的提示音。
“該更新方程式了。”少年将粉筆塞進他掌心,指腹不經意擦過錦書澈纏繃帶的手腕。黑闆在兩人面前展開,如同等待書寫的命運長卷。錦書澈望着空白的闆面,喉結滾動了一下——上次在教室後牆塗鴉時的悸動還未消散,此刻卻又被熟悉的虛無感席卷。
柏崇嶼卻突然按動概率計算器,全息投影在黑闆上炸開:小克萊因打翻貓糧碗的滑稽模樣、江嶼昂被鴿子湯燙到跳腳的抓拍、還有瑾珩川培育的熒光植物在深夜綻放的延時影像。“看,”他的聲音帶着蠱惑人心的溫柔,“這些碎片都是你存在的證據。”
錦書澈的筆尖顫抖着落下,卻在觸及黑闆的瞬間被柏崇嶼覆上手掌。兩人共同寫下的第一筆,歪歪扭扭地勾勒出克萊因瓶的輪廓。概率計算器發出歡快的嗡鳴,監測曲線如火箭般攀升,在虛空中編織成發光的網絡。
“記得拓撲學裡的連續性定理嗎?”柏崇嶼的呼吸掃過他耳尖,在公式旁畫下一隻簡筆小鲸魚,“任何看似破碎的圖形,都能通過連續變形還原本質。”他突然轉身,鏡片後的眼睛倒映着錦書澈震驚的神情,“你不是破碎的,隻是還沒找到屬于自己的展開方式。”
教室的門突然被撞開,江嶼昂舉着手機沖進來,屏幕上是小克萊因戴着恥辱圈的照片:“快看!這小家夥把瑾珩川的實驗數據全弄亂了!”瑾珩川抱着搶救回來的培養皿跟在後面,嘴角卻藏不住笑意:“罪魁禍首必須賠償我的精神損失——今晚來我家撸貓。”
錦書澈看着争相展示生活碎片的朋友們,手指無意識摩挲着黑闆上未幹的粉筆痕迹。記憶裡那些獨自吞咽絕望的夜晚,此刻都被這些喧鬧的溫暖切割成齑粉。柏崇嶼悄悄将他的手按在概率計算器上,設備瞬間投射出滿牆星光,每顆星星都化作克萊因瓶的形狀,中央閃爍着一行字:【你是所有無序中的必然】。
當暮色徹底籠罩教室,黑闆上的生命拓撲圖已初具規模。錦書澈望着自己參與繪制的線條,第一次覺得,或許活着不是等待結局的過程,而是與這些人共同書寫無限可能的冒險。而柏崇嶼仍在他身旁,用理性與偏執,将每個平凡的瞬間,都計算成對抗虛無的永恒證據。
月光像砂紙般磨着出租屋的窗簾,錦書澈翻了個身,手腕的繃帶與枕套摩擦出細碎聲響。概率計算器的監測貼片在鎖骨下方微微發燙,提醒着柏崇嶼即使不在身邊,也仍在固執地追蹤他的每一次心跳。
“或許我在這世上還有點意義?”他盯着天花闆上晃動的樹影,自嘲地扯動嘴角。記憶閃回教室黑闆上那些笨拙的塗鴉,江嶼昂硬塞過來的鴿子湯,可這些溫暖卻像霧中的克萊因瓶,看似觸手可及,實則虛幻缥缈。“但柏崇嶼那個...估計隻是短暫的罷了。”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舊傷的刺痛讓思緒愈發清晰,“等他看清我靈魂裡腐爛的部分,看清這些連概率計算器都無法修複的裂痕...”
黑暗中,他摸到枕頭下藏着的美工刀——這是他背着柏崇嶼偷偷買的。金屬的涼意順着指尖蔓延,卻突然想起少年熬夜折的紙鶴鍊,每隻翅膀上都寫滿“你值得”。“到時候他一定會轉身就走,就像所有人那樣。”喉嚨泛起鐵鏽味,錦書澈蜷縮成更小的弧度,“等他離開,我就能真正解脫了...”